这两天，中医科病房那边陆续有病人出院。
林远志一下子感觉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每天看那么多住院病历了。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能回家过年，而不是躺在医院里，简直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
因此，那几个出院的病人，家属送了不少礼物到护士站，大部分都是一些年货。
像是这种公开的礼物，一般推不掉，都是大家分了。
林远志平时都不会要的，但是今天却是例外，他主动选了几个红色的大礼盒。
几个护士感到好奇。
“林医生，你这是不打算自己买年货了？”
“年货年货，就两个字，但去买什么，怎么买，去哪儿买，这可是大难题啊，所以我还不如直接拿别人买的。”
“林医生，这是准备给人拜年啊？”
“对，拜年肯定不能两手空着。”
“那这些你都拿去吧，这些适合拜年，送谁都合适。”
乔护士长帮林远志挑选了十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谢谢，那这些盒子先给我保存起来，我下班再过来拿吧。”
“当然可以。”
“对了，林医生，昨天关副院长主持的多科会诊，好像没有叫中医科过去。”乔护士站忽然提起。
“什么会诊？我没听人说过，徐主任也没提起过。是什么特殊病例吗？”
“我听说那个病人是华南医科大学的女学生，我记得你也是那家学校的，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
“哦，校友啊……她是什么病需要会诊？”
“肯定不是普通的病，不然也不需要好几个科室去的主任去会诊了。结果没对外公布，我也不晓得。”
……
之后，林远志进入诊室后，徐荣和封总都已经在里边了。
“小林，今天上午的号有点多了。”徐荣看着电脑屏幕，一脸无奈。“原本三十个号，不知道是谁给加了八个号，等一下可能还有临时加号的。”
“徐主任，反正最后半天了，多十个八个，也没什么差别了。”林远志倒是豁然。
封总感慨道：“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天……其实之前我一直以为院长会改变主意的。”
徐荣深吸一口气，说道：“这都是你们两个没来之前就订好的政策，并不会因为中医科现在的挂号爆满就改变。是一步步变成这样的，取消针灸科，辞退人员，药房停止采购中药……这是不可抗拒的趋势。就跟你们学校取消很多中医专业一样。”
一瞬间，诊室内出现略显凝重的安静。
“不说了，不说了，开始叫号了。”
两个小时后，封总去住院部那边查房。
十一点半，封总回来。
因为现在住院部没剩多少病人了，所以不会像过去一样消耗太多时间。
“今天早上，5号综合病房来了个新病人，听病房护士说，被诊断为无名综合征，没有哪个科室接受……我完全没听过这种病，所以就过去看了一下。”
“无名综合征？唉，又是这种奇奇妙妙的病名的。”林远志讪笑，“以前还会在前边加个老外姓名，现在连名字都懒得加了？”
徐荣笑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病名，这跟无名发热一样，病人的症状和目前已知的病名判断条件不符合，所以无法确诊，就姑且叫无名综合征。我以前也听过几个这样的例子，不过没来中医科看过。”
封总说道：“病人是个女孩子，我跟她聊了一下，原来她也是医学生，康复医学专业的。而且……”忽然瞪着林远志，“他跟师兄你是同一家学校，华南医科大学的。”
林远志恍然大悟，这病人应该就是乔护士长提到过的那个女大学生了。
“她的具体症状怎么样？”
“目前是身体肌肉萎缩，脚踝以下严重麻木，现在勉强还能扶着墙去上厕所，但是她说，麻木感开始朝着上边延伸，感觉再过不久，全身都会不能动。”
“她之前暑假去首都的大医院看过了，什么检查都做过了，不是重症肌无力，不是渐冻症，不是关节炎，也不是格林巴利综合症，总之无法确诊。昨天来华南检查，会诊结果就是无名综合征。”
“那要怎么治？”
“没办法治疗啊，只能住院观察，定期检查，看各项指标有没有异常变化……”封总说道，“唉，师兄，她知道我是中医科的，她还问起你是不是还在这里干。她说你现在是学校的名人啊，虽然你人不在学校，但是学校里有好多学生都知道你。”
林远志愣了一下，笑了：“我是学校名人？”
想起自己过去在学校，基本是属于边角料人物，根本没人会注意。
“那个小赵是在校生，说的应该是事实吧。”封总说道，“她长得还挺漂亮的，就是太瘦了，估计都没七十斤。”
“你还关心起人家身材了？”林远志撇嘴。
“师兄，小赵知道你今天有来上班，想让你……过去帮她看看。”
“什么叫帮她看看？”
“她目前这种情况，由于无法确诊，也就没办法治疗，她说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因为首都那边的医生都说了，她这个病有待研究，可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型疾病。
我劝她看看中医，给她举了几个得病好多年治不好，然后经过我们科室治好的例子。欸，对了，那个王市长的事情，她也有看到过。她对此是半信半疑的。
她说在学校里，中医专业是毫无存在感的，她自己也不相信中医，觉得很多有关中医治病的报道都是炒作，都是为了推广某种保健概念，然后销售中药保健品。
可是，她说她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无法回学校上课了，回家休息也没用，住院又不能得到有效治疗。所以，她想尝试一下中医。
她已经跟住院部主任提出申请了，让中医科介入了治疗。师兄，你能不能现在过去给她看看。她说挺想见你的。”
“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吗，还非要绕来绕去。”林远志瞪眼。
“我是怕师兄你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我和她素不相识，无仇无怨的。”
“师兄，那你现在过去看看吧，很快就下班了。”
“你急什么。”
十分钟后，林远志来到了5号综合病房，然后看到了病人赵心怡。
二十岁出头，一头黑色的长发，大大的眼睛，修长的身材，五官标志，确实挺漂亮的，而且浑身散发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气息，也难怪封总会这么上心。
“你是……林学长？”赵心怡打量林远志。
“对，刚刚小封回去说了你的事情，然后把我给叫过来了。”
“不好意思，林学长，你现在应该在工作吧，我刚才申请让中医科参加会诊，住院部的高主任还没批准……”
“批不批准，等一下再说吧，既然我来了，我当然是要给你看的，不然我不就白跑一趟了。”
“好，好的。”赵心怡挤出一个笑容。
“你家里人呢？”
“我爸刚刚出去了，说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下午过来看我。反正我这病，又不会马上死，也不用人一直守着。”赵心怡低头叹息一声。
林远志坐到病床旁边，问道：“先说说你这病的来历吧。”
“来历？我也……不知道啊，连BJ的专家都不知道。”
“哦，你误会了，我不是说无名综合征，我说的你这个病的发展过程，它不可能是突然出现的，肯定有一个过程。你仔细回忆一下。”
赵心怡说道：“其实，一开始是有其他症状的。就是腹胀腹泻，到现在有一年多了。
腹泻从一天两次，慢慢变成了一天四五次，半年后，我吃完饭后动不动就打嗝、呕吐。整天浑身乏力，骨头疼，有时候还会在教室或者图书馆趴着睡着，都无法正常上课。
我也不是没去医院看过，我们去了校医院，治了三个月没效果，后来去人民医院看过一个月，也没效果。我爸给我买了很多营养品，吃了也没用，体重依然在下降，一样腹胀腹泻，有时候还会吐出来。
三个月前，我发现脚掌开始麻木，脸也有麻木感，走路都走不稳，有时候吞咽困难……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身体很严重。
暑假我爸带我去了首都大医院检查，住院馆观察了一个多月，医生说找不到原因，怀疑是一种未知的遗传病，当成神经系统病变来治疗。
我现在手脚都无力，脚掌完全没知觉，不扶着墙走不了几步。我吃过不少药，也曾经尝试过锻炼，可是都没什么作用，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都说我可能遗传病……可是我家里其他亲戚都没听过有这种病啊。为什么会这样？我才二十岁，我没干过什么坏事，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说着，赵心怡的声音出现了哭腔。
“赵小姐，别激动，你母亲呢？”
“我妈几年前就去世了。她是得乳腺癌去世的，她也没我这种症状。”
林远志点点头，看着赵心怡，道：“我想起来了。”
“学长，你想起什么来了？”
“我想起，我们之前有在学校里见过面的。”
“有吗？”
“我见过你，你没见过我。当时是在2号食堂，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吃饭，有人忽然说，快看赵心怡……”
“谁说的？”
“我也忘记是谁说的了，反正肯定是关注你的人，大概是你的粉丝吧。”
“我只是个普通人啊，怎么会有粉丝？”
“然后大家就开始评头论足了，说赵心怡比谁谁谁好看之类的。跟我一起坐的都是男同学，你懂的，男生平时就喜欢讨论这个。”
赵心怡有点脸红地说：“我都不知道……医学院的美女太多了，我不觉得我有多出众。”
“那时候的你，脸比较圆润，跟现在不太一样，所以我才没能一眼认出来。名字我倒是有点印象的，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多久的事情了，没想到学长还会记得……”
“应该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应该还没开始生病。”
“对。”赵心怡点点头，“那时候我出门从不化妆，大家都说我皮肤好……我当时根本想不到自己一年后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现在的皮肤状态还是不错的，虽然有点发黄发暗，但看上去不像是个重病患者。”
这句是实话，赵心怡除了身材和脸颊比较消瘦以外，对答流利，两眼有神，跟其他病人完全不同。
林远志打了个手势。
“把你两只手都伸过来。我给你看看吧。”
赵心怡点点头，十分配合。
接着林远志又看了她舌头。
“脉微，舌淡苔腻，你这个病啊……”
赵心怡苦笑：“学长，你可以直说的，不用担心我会接受不了。”
“你这个病其实很普通的，至少在我们中医看来是很普通的病，我们叫太阴病。”
“太阴病？”赵心怡满脸问号。
“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腹胀，呕吐，没胃口，拉肚子，有时候腹痛，你看看是不是和你的症状很像？”
赵心怡问道：“确实有符合的，可是，没说到手脚无力和失去自觉啊。”
《金匮要略》：夫六腑气绝于外者，手足寒，上气，脚缩；五脏气绝于内者，利不禁，下甚者，手足不仁。
脏气绝就会出现手脚麻木。
“我先问你，你怕冷吗？”
“会，肚子很怕冷。”
“饮食正常吗？”
“正常，除了不敢吃油腻的东西，容易恶心。”
“月经呢？”
“现在差不多两个月才来一次，而且两三天就回去了。”
“说实在话，你这病其实就是腹泻长时间无法治愈导致的。因为脾主四肢，腹泻久了，脾胃虚损，四肢就会出现麻木无力。”
“这是很普通的病吗？”
“在我看来是很普通的。只要把腹泻给治好，其他症状也会跟着消失。”
“可是，我的腹泻，也治了快一年多了……”
“没事，多长时间，这个不是重点。”林远志说道，“接着，你把其他药都停了吧，我开几副药给你看看效果。”
回诊室后，林远志跟徐荣和封总说起了这个情况。
“太阴病吗？可是她气色看起来还挺好的。”封总说道。
徐荣问道：“小林，你准备用什么药方？”
“一般来说，用理中丸，因为患者还有呕逆，就用理中丸加二陈丸吧。这个患者，除了腹胀腹泻呕逆手足无力外，其实还有一个症状，就是嗜睡，说动不动就在教室和图书馆睡着。
之前给那个美国来的女患者凯瑟琳看的时候，我们不是讨论过嘛，嗜睡是因为脾湿，所以去湿很重要。而赵心怡的舌脉，是以湿寒为主，所以加二陈丸我认为很合理。”
徐荣点点头，快速写下药方，然后说道：“长期腹泻，这种症状虽然常见，但也没想象中那么好治。只能说先试试看吧。健脾祛湿是常用的路子。看服用后的效果再做调整吧。”
封总问道：“按照张仲景的方法不行吗？”
徐荣说道：“《伤寒杂病论》里边的方子，只能说是给后人提供治病思路，你们不能指望按照原方就治好所有的太阴病，每个病人的情况都不一样的。这是教材和临床最大的区别。”
封总又问：“我明白这个道理，那给赵小姐治病……明天中医科就取消了，不就没办法给她复诊了吗？”
林远志笑道：“非亲非故的，你那么担心人家干什么？”
林远志一下子感觉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每天看那么多住院病历了。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能回家过年，而不是躺在医院里，简直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
因此，那几个出院的病人，家属送了不少礼物到护士站，大部分都是一些年货。
像是这种公开的礼物，一般推不掉，都是大家分了。
林远志平时都不会要的，但是今天却是例外，他主动选了几个红色的大礼盒。
几个护士感到好奇。
“林医生，你这是不打算自己买年货了？”
“年货年货，就两个字，但去买什么，怎么买，去哪儿买，这可是大难题啊，所以我还不如直接拿别人买的。”
“林医生，这是准备给人拜年啊？”
“对，拜年肯定不能两手空着。”
“那这些你都拿去吧，这些适合拜年，送谁都合适。”
乔护士长帮林远志挑选了十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谢谢，那这些盒子先给我保存起来，我下班再过来拿吧。”
“当然可以。”
“对了，林医生，昨天关副院长主持的多科会诊，好像没有叫中医科过去。”乔护士站忽然提起。
“什么会诊？我没听人说过，徐主任也没提起过。是什么特殊病例吗？”
“我听说那个病人是华南医科大学的女学生，我记得你也是那家学校的，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
“哦，校友啊……她是什么病需要会诊？”
“肯定不是普通的病，不然也不需要好几个科室去的主任去会诊了。结果没对外公布，我也不晓得。”
……
之后，林远志进入诊室后，徐荣和封总都已经在里边了。
“小林，今天上午的号有点多了。”徐荣看着电脑屏幕，一脸无奈。“原本三十个号，不知道是谁给加了八个号，等一下可能还有临时加号的。”
“徐主任，反正最后半天了，多十个八个，也没什么差别了。”林远志倒是豁然。
封总感慨道：“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天……其实之前我一直以为院长会改变主意的。”
徐荣深吸一口气，说道：“这都是你们两个没来之前就订好的政策，并不会因为中医科现在的挂号爆满就改变。是一步步变成这样的，取消针灸科，辞退人员，药房停止采购中药……这是不可抗拒的趋势。就跟你们学校取消很多中医专业一样。”
一瞬间，诊室内出现略显凝重的安静。
“不说了，不说了，开始叫号了。”
两个小时后，封总去住院部那边查房。
十一点半，封总回来。
因为现在住院部没剩多少病人了，所以不会像过去一样消耗太多时间。
“今天早上，5号综合病房来了个新病人，听病房护士说，被诊断为无名综合征，没有哪个科室接受……我完全没听过这种病，所以就过去看了一下。”
“无名综合征？唉，又是这种奇奇妙妙的病名的。”林远志讪笑，“以前还会在前边加个老外姓名，现在连名字都懒得加了？”
徐荣笑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病名，这跟无名发热一样，病人的症状和目前已知的病名判断条件不符合，所以无法确诊，就姑且叫无名综合征。我以前也听过几个这样的例子，不过没来中医科看过。”
封总说道：“病人是个女孩子，我跟她聊了一下，原来她也是医学生，康复医学专业的。而且……”忽然瞪着林远志，“他跟师兄你是同一家学校，华南医科大学的。”
林远志恍然大悟，这病人应该就是乔护士长提到过的那个女大学生了。
“她的具体症状怎么样？”
“目前是身体肌肉萎缩，脚踝以下严重麻木，现在勉强还能扶着墙去上厕所，但是她说，麻木感开始朝着上边延伸，感觉再过不久，全身都会不能动。”
“她之前暑假去首都的大医院看过了，什么检查都做过了，不是重症肌无力，不是渐冻症，不是关节炎，也不是格林巴利综合症，总之无法确诊。昨天来华南检查，会诊结果就是无名综合征。”
“那要怎么治？”
“没办法治疗啊，只能住院观察，定期检查，看各项指标有没有异常变化……”封总说道，“唉，师兄，她知道我是中医科的，她还问起你是不是还在这里干。她说你现在是学校的名人啊，虽然你人不在学校，但是学校里有好多学生都知道你。”
林远志愣了一下，笑了：“我是学校名人？”
想起自己过去在学校，基本是属于边角料人物，根本没人会注意。
“那个小赵是在校生，说的应该是事实吧。”封总说道，“她长得还挺漂亮的，就是太瘦了，估计都没七十斤。”
“你还关心起人家身材了？”林远志撇嘴。
“师兄，小赵知道你今天有来上班，想让你……过去帮她看看。”
“什么叫帮她看看？”
“她目前这种情况，由于无法确诊，也就没办法治疗，她说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因为首都那边的医生都说了，她这个病有待研究，可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型疾病。
我劝她看看中医，给她举了几个得病好多年治不好，然后经过我们科室治好的例子。欸，对了，那个王市长的事情，她也有看到过。她对此是半信半疑的。
她说在学校里，中医专业是毫无存在感的，她自己也不相信中医，觉得很多有关中医治病的报道都是炒作，都是为了推广某种保健概念，然后销售中药保健品。
可是，她说她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无法回学校上课了，回家休息也没用，住院又不能得到有效治疗。所以，她想尝试一下中医。
她已经跟住院部主任提出申请了，让中医科介入了治疗。师兄，你能不能现在过去给她看看。她说挺想见你的。”
“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吗，还非要绕来绕去。”林远志瞪眼。
“我是怕师兄你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我和她素不相识，无仇无怨的。”
“师兄，那你现在过去看看吧，很快就下班了。”
“你急什么。”
十分钟后，林远志来到了5号综合病房，然后看到了病人赵心怡。
二十岁出头，一头黑色的长发，大大的眼睛，修长的身材，五官标志，确实挺漂亮的，而且浑身散发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气息，也难怪封总会这么上心。
“你是……林学长？”赵心怡打量林远志。
“对，刚刚小封回去说了你的事情，然后把我给叫过来了。”
“不好意思，林学长，你现在应该在工作吧，我刚才申请让中医科参加会诊，住院部的高主任还没批准……”
“批不批准，等一下再说吧，既然我来了，我当然是要给你看的，不然我不就白跑一趟了。”
“好，好的。”赵心怡挤出一个笑容。
“你家里人呢？”
“我爸刚刚出去了，说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下午过来看我。反正我这病，又不会马上死，也不用人一直守着。”赵心怡低头叹息一声。
林远志坐到病床旁边，问道：“先说说你这病的来历吧。”
“来历？我也……不知道啊，连BJ的专家都不知道。”
“哦，你误会了，我不是说无名综合征，我说的你这个病的发展过程，它不可能是突然出现的，肯定有一个过程。你仔细回忆一下。”
赵心怡说道：“其实，一开始是有其他症状的。就是腹胀腹泻，到现在有一年多了。
腹泻从一天两次，慢慢变成了一天四五次，半年后，我吃完饭后动不动就打嗝、呕吐。整天浑身乏力，骨头疼，有时候还会在教室或者图书馆趴着睡着，都无法正常上课。
我也不是没去医院看过，我们去了校医院，治了三个月没效果，后来去人民医院看过一个月，也没效果。我爸给我买了很多营养品，吃了也没用，体重依然在下降，一样腹胀腹泻，有时候还会吐出来。
三个月前，我发现脚掌开始麻木，脸也有麻木感，走路都走不稳，有时候吞咽困难……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身体很严重。
暑假我爸带我去了首都大医院检查，住院馆观察了一个多月，医生说找不到原因，怀疑是一种未知的遗传病，当成神经系统病变来治疗。
我现在手脚都无力，脚掌完全没知觉，不扶着墙走不了几步。我吃过不少药，也曾经尝试过锻炼，可是都没什么作用，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都说我可能遗传病……可是我家里其他亲戚都没听过有这种病啊。为什么会这样？我才二十岁，我没干过什么坏事，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说着，赵心怡的声音出现了哭腔。
“赵小姐，别激动，你母亲呢？”
“我妈几年前就去世了。她是得乳腺癌去世的，她也没我这种症状。”
林远志点点头，看着赵心怡，道：“我想起来了。”
“学长，你想起什么来了？”
“我想起，我们之前有在学校里见过面的。”
“有吗？”
“我见过你，你没见过我。当时是在2号食堂，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吃饭，有人忽然说，快看赵心怡……”
“谁说的？”
“我也忘记是谁说的了，反正肯定是关注你的人，大概是你的粉丝吧。”
“我只是个普通人啊，怎么会有粉丝？”
“然后大家就开始评头论足了，说赵心怡比谁谁谁好看之类的。跟我一起坐的都是男同学，你懂的，男生平时就喜欢讨论这个。”
赵心怡有点脸红地说：“我都不知道……医学院的美女太多了，我不觉得我有多出众。”
“那时候的你，脸比较圆润，跟现在不太一样，所以我才没能一眼认出来。名字我倒是有点印象的，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多久的事情了，没想到学长还会记得……”
“应该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应该还没开始生病。”
“对。”赵心怡点点头，“那时候我出门从不化妆，大家都说我皮肤好……我当时根本想不到自己一年后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现在的皮肤状态还是不错的，虽然有点发黄发暗，但看上去不像是个重病患者。”
这句是实话，赵心怡除了身材和脸颊比较消瘦以外，对答流利，两眼有神，跟其他病人完全不同。
林远志打了个手势。
“把你两只手都伸过来。我给你看看吧。”
赵心怡点点头，十分配合。
接着林远志又看了她舌头。
“脉微，舌淡苔腻，你这个病啊……”
赵心怡苦笑：“学长，你可以直说的，不用担心我会接受不了。”
“你这个病其实很普通的，至少在我们中医看来是很普通的病，我们叫太阴病。”
“太阴病？”赵心怡满脸问号。
“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腹胀，呕吐，没胃口，拉肚子，有时候腹痛，你看看是不是和你的症状很像？”
赵心怡问道：“确实有符合的，可是，没说到手脚无力和失去自觉啊。”
《金匮要略》：夫六腑气绝于外者，手足寒，上气，脚缩；五脏气绝于内者，利不禁，下甚者，手足不仁。
脏气绝就会出现手脚麻木。
“我先问你，你怕冷吗？”
“会，肚子很怕冷。”
“饮食正常吗？”
“正常，除了不敢吃油腻的东西，容易恶心。”
“月经呢？”
“现在差不多两个月才来一次，而且两三天就回去了。”
“说实在话，你这病其实就是腹泻长时间无法治愈导致的。因为脾主四肢，腹泻久了，脾胃虚损，四肢就会出现麻木无力。”
“这是很普通的病吗？”
“在我看来是很普通的。只要把腹泻给治好，其他症状也会跟着消失。”
“可是，我的腹泻，也治了快一年多了……”
“没事，多长时间，这个不是重点。”林远志说道，“接着，你把其他药都停了吧，我开几副药给你看看效果。”
回诊室后，林远志跟徐荣和封总说起了这个情况。
“太阴病吗？可是她气色看起来还挺好的。”封总说道。
徐荣问道：“小林，你准备用什么药方？”
“一般来说，用理中丸，因为患者还有呕逆，就用理中丸加二陈丸吧。这个患者，除了腹胀腹泻呕逆手足无力外，其实还有一个症状，就是嗜睡，说动不动就在教室和图书馆睡着。
之前给那个美国来的女患者凯瑟琳看的时候，我们不是讨论过嘛，嗜睡是因为脾湿，所以去湿很重要。而赵心怡的舌脉，是以湿寒为主，所以加二陈丸我认为很合理。”
徐荣点点头，快速写下药方，然后说道：“长期腹泻，这种症状虽然常见，但也没想象中那么好治。只能说先试试看吧。健脾祛湿是常用的路子。看服用后的效果再做调整吧。”
封总问道：“按照张仲景的方法不行吗？”
徐荣说道：“《伤寒杂病论》里边的方子，只能说是给后人提供治病思路，你们不能指望按照原方就治好所有的太阴病，每个病人的情况都不一样的。这是教材和临床最大的区别。”
封总又问：“我明白这个道理，那给赵小姐治病……明天中医科就取消了，不就没办法给她复诊了吗？”
林远志笑道：“非亲非故的，你那么担心人家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