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本王捡回来的,本王当然得对你好。”纪晏清耸耸肩,说得理所当然。

  但江羡昭却不相信。

  他捡了那么多人,就自己有这样的待遇。

  纪晏清眼底闪过了然,男人站起身子,单手撑在桌案上,把江羡昭圈在这方寸之间。

  “怎么?昭昭不相信本王?”

  男人的眸光微眯,眼底闪过危险的光芒,像一头扑食的恶狼。

  好像江羡昭说一句不是,纪晏清就被把她拆吃入腹。

  江羡昭目光躲闪地看着纪晏清,脑海中闪过第一次遇到纪晏清时的画面。

  那时候她只有五岁,和弟弟失散后,她在长安城乞食。

  乞讨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个贵人扔给她一个肉包子。

  但是肉包子没有落到自己的手中,因为有只黑狗扑了过来,叼走了肉包子。

  那时候的江羡昭还不叫这个名字,叫二丫。

  江二丫饿了多天,终于得到了一个肉包子,怎么会任由狗叼走,她扑过去和狗抢食。

  纪晏清也才十岁吧,小皇子金尊玉贵,被仆从前呼后拥地进了城。

  “五殿下,您就上轿子吧,您要是走回去,奴一定会被淑妃娘娘骂的。”

  那时候的纪晏清还是小小的一团,但眉眼间已经隐隐可见厉色,他扫了一眼仆从,“你们都敢管本殿走路了?再说了,本殿已经立府,不用回皇宫了,只要你们捂住嘴,母妃怎么可能骂你?”

  纪晏清说着,转头瞥见和狗抢食的江二丫,眼底都是嫌弃。

  “长安城何时涌进来的流民?”

  下人不知道该怎么答,这个小殿下年纪虽然不大,但很有主心骨。

  江二丫狗嘴夺食,抱着得手的肉包子爱不释手,突然耳边传来纪晏清的声音:“脏死了,狗咬过的还敢吃?也不怕得疯狗病。”

  江二丫正想看看是哪个不知道粮食金贵的公子哥说话,抬头就和纪晏清对视上了。

  纪晏清愣住了,他走到江二丫的跟前,隔着手帕摸了摸江二丫的小脸。“长得好生俊俏,你叫什么?”

  江二丫看了看和雪团子似的纪晏清,又看了看自己浑身的脏污,下意识后退不想弄脏了这个雪白的人儿。

  “我……我叫江二丫。”

  纪晏清笑了笑,朝常嬷嬷道,“嬷嬷,我刚刚立府,缺了个玩伴,咱们把她接回去吧。”

  萍水相逢,纪晏清就把和狗抢食的江二丫接回了府中,为她取名江羡昭……

  “你怎么又在走神?”

  “本王觉得你最近胆子大了不少,是在想哪个狗男人?”

  纪晏清唤回江羡昭的意识,江羡昭沉默了一瞬,看纪晏清的目光中带着深意。

  她在想面前这个狗男人。

  但是这话能说吗?

  “奴婢突然想起来,刚入晋王府的日子。”

  纪晏清听到这里,心情才好了起来,“原来如此,你从小胆子就小,现在的胆子却是……有些过于大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来,朝江羡昭道:“本王记得你七岁的时候,把你送到暗卫所,你吓得嗷嗷哭——嗯,整个晋王府都能听见你的哭声。”

  提到尴尬的往事,江羡昭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那时候她却是胆子小,暗卫所的日子又不好过,她天天都在哭。

  “那时候本王都烦了,想着把你扔出去算了。”

  “那主子怎么不把奴扔出去呢?”

  纪晏清危险的低下头:“要是扔出去了,谁还给本王出生入死?昭昭,你最近的心思很重。”

  纪晏清还是把话点透了。

  江羡昭深吸一口气,突然释然了。

  对了,她是一个称职的暗卫,为纪晏清出生入死完成见不得人的任务,纪晏清待她和别人不一样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且昭昭,有时候对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

  目送纪晏清离开,江羡昭坐回案桌前,瘦弱的身子几乎被账本埋没,脑海中却回荡着纪晏清的话。

  “昭昭,有时候对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那纪晏清是吗?

  纪晏清对她好,有没有理由,有没有目的?

  ……

  江羡昭回到芙蓉苑便开始翻箱倒柜。

  春棠看她这副模样未免有些担心,“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奴婢帮您找。”

  “我的针线奁呢?”

  春棠以为她要找之前沾了血的那只白鹤,她道:“白鹤我收到柜子里了,姑娘稍等我去取来。”

  江羡昭:“我不要那只白鹤,沾血了不干净了,把针线奁给我取来,再去给我找几个……白鹤图样。”

  “姑娘是要给谁绣花?”

  “自然是给王爷。”

  春棠狐疑地看了江羡昭一眼,但没多问,给江羡昭取来了针线奁。

  江羡昭摩挲着桌子上整齐排列的白鹤图样,脑海中都是初见纪晏清时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年彼时,他的袖子上便有一只白鹤,针脚细密,绣得漂亮极了。

  所以后来一直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江羡昭开始拿起绣花针绣花,最开始学的图样就是白鹤。

  她绣的不只是纪晏清,更是记忆里带着她改变命运的小少年。

  “姑娘是改变主意了?和王爷和好了?”

  江羡昭抬眸看了眼春棠,“你好像很不希望我改变主意?”

  春棠干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自知失言,她不再说话。

  江羡昭静下心来专心绣花,她想,她这应该算是贪心恃宠而骄吧。

  如果没有纪晏清,她早就死了,或许死在某个饥寒交迫的雪夜,或许为了争抢食物被人打死,又或者你……

  人应该学会知足的,纪晏清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给了她安稳的庇护和享誉长安的名声,日后再给她寻一位好的夫婿,她的日子已经比从前好太多太多了。

  是她太矫情了,得到了就想要更多,贪心地想将纪晏清据为己有。

  可是明明他们天差地别,明明她高攀不起纪晏清。

  但是心怎么就这么痛呢?

  这样好的日子,为什么会有撕心裂肺的感觉呢?

  大颗大颗澄澈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滴在了手中的绣图上。

  春棠看了眼江羡昭,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