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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男女关系

  沈听风垂眸,掩住眼底的冷意,修长手指将褥子边缘抓出一团褶皱。

  一路来遭遇了无数白眼,他早就习以为常,类似话语不知听过了多少。

  女人救下他,许是出于一时兴起,等权衡了利弊,依旧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视如瘟神。

  他该怎样还是得怎样。

  没什么不同。

  在他心灰意冷之时,林意然开口了。

  “你尽管去告,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我倒想看看,他们是相信我们心怀不轨、乱搞关系,还是相信你思想肮脏,玷污同志情谊。照你这么说,以后谁还敢治病救人、充当好人呢?”

  女人目光坚定,掷地有声。

  沈听风一怔,错愕地看向她。

  林意然背对着他,昂首挺胸,单薄身躯如破岩青竹般矗立,以一种绝对袒护的姿态,站在门边与江盛恩对峙。

  她相信他、袒护他。

  这份坚定又强烈的信任,像一团火,暖烘烘包裹着他那颗早该死去的冰冷心脏。

  “抱歉意然,我开玩笑呢。”

  江盛恩无法,只好放下姿态,想去牵她手腕。

  “好歹相处那么久了,你跟我说一声我错在哪儿,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林意然淡漠道,不着痕迹避开他的手,“如果没事的话,慢走不送,我要去吃饭了。”

  说罢,不再看他一眼,端着碗朝厨房走去。

  邱红出来了,看到江盛恩难看的脸色,皱了皱眉头道:“他怎么来了,没为难你吧?”

  林意然摇摇头。

  江盛恩忌惮她父亲的身份,不敢真对她怎么样。

  更何况这人是表面君子,不管内心如何不满,面子功夫向来做得一套一套的。上辈子凭借一副斯文礼貌的模样,几乎糊弄过了所有人。

  那时她对江盛恩几乎是有求必应,打心眼里信任仰慕他,帮他做脏活苦活,在冬日为他织毛衣,偷偷塞粮票,知道他爱看书后,就趁父亲外出时偷溜进书室拿了几本诗集。

  即使是无意中发现了他放在抽屉里与妻子的亲密合照,也相信“那只是表妹”。

  去他的“表妹”!

  那个“表妹”差点把她砍死!

  林意然简直想把年轻时的自己脑袋开瓢,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邱红,我怕那几个二流子再来报复,麻烦你跟邱叔说一声,沈同志以后住我家了,刚好我爸那里还有空房。”林意然道。

  邱红点点头:“放心,包在我身上,只是你自己得防着点别人嚼舌根,也不要对外说是雇佣关系。”

  “嗯,他是我的远房表哥。”

  原以为这次之后,江盛恩会碍于面子不再找她,谁知她低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

  过了三四日,沈听风已能勉强下地走动,林意然扶着他的手肘在院子里踱步。

  为了让沈听风名正言顺待在她家,她曾提出让母亲收作义子的建议。

  在听说他身份背景后,杜梅香目露为难:“这……”

  那眼神沈听风实在熟悉,也早已习惯,他并不想把问题抛给林意然。

  在背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不用如此,这样会连累你们,等伤好后我便离开。”

  “不行!”

  林意然脱口而出,脸色严肃又认真。

  沈听风与她对视片刻,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让沈听风继续被混混欺负,她做不到。

  提议失败,林意然拉起他的手腕往外走。

  沈听风艰难又缓慢地跟着她,手腕处与其说是在搀扶,不如说是箍紧,比她以往使的力度都大。

  总感觉她是怕自己跑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他有手有脚,年轻力壮,可以自己挣工分,不愿意再拖累她。

  林意然猛地扭过头,杏目大睁,直直望进他眼里。

  “离开后又怎么样呢?你是继续跟那群二流子打架,留着伤口发烂发臭,还是拖着病体去做苦力,拿命挣微薄的工分?

  “沈听风,你这命是我救的,你该怎样,都要经过我同意。我不允许你糟蹋自己身体,更不允许你就此放弃生活,去自轻自**,自卑自伤。听到没有?”

  语气严厉又强硬,说不上好听,沈听风却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硬壳下的脆弱在黑夜里悄然袒露。

  沈听风喉咙干涩,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好。”

  再没提过离开的事。

  太阳正盛,三两只鸡留在院子里咯咯乱叫,空气弥漫泥土气息。

  林意然将沈听风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一手绕过背部扶着他的瘦削的腰,浑身的力气支撑起来,额上覆了几滴薄汗。

  沈听风抿唇,一步一步艰难挪动,小心地撤了压到她肩上的力气。大腿筋骨传来钝痛,眉间隐忍难受神色。

  敏感的腰间部位被触碰,他一声不吭,女人手心的温度似乎烧到了他脸上。

  心思神游天外,没注意到脚下一块尖棱石头,沈听风脚腕一崴,高大的身躯倒向一边。

  “沈听风!”

  林意然低声惊呼,手忙脚乱去扶,却抵不住下坠的力道,摔倒在沈听风身上。

  女人的额头重重砸到胸口,他闷哼一声。

  “没事吧?”她急急忙忙撑起身,自责道:“不好意思,痛不痛?”

  看着她内疚的模样,沈听风刚想开口,院门传来的一声怒喝打断话头。

  “你们在干什么?!”

  江盛恩提着一个帆布袋,刚进来就看见地上姿势亲密的二人。

  胸中霎时间燃起熊熊怒火,痛心疾首道:

  “意然,你就算是照顾病人……光天化日之下,也应该懂得避嫌,这样子成何体统!你这姑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