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闷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明显。

  王莹莹和许樵砚的争吵还没来得及上场,就被卡在喉咙里,两人齐刷刷转头朝着发出动静的地方看去。

  许樵风从地上撑起身,面对两人的视线,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错愕。

  好尴尬。

  吃个瓜还被当事人抓到了。

  宁棠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伸出手想拉许樵风,没想到反而被男人牵着手腕给带出来了。

  半个小时后。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宁棠和许樵风两人并排站着,头发很乱,低下头不敢和面前的许樵砚对视。

  毕竟他们算是听墙角,这事是他们理亏。

  非常心虚。

  “樵风,你大白天不在队里训练,来医院干什么?”许樵砚脸上表情强装镇定,“还有你拉着弟妹去桌子下面做什么?弟妹现在怀着孕,你心里有点数,别瞎整事。”

  而旁边的王莹莹则是看天看地,就是不和宁棠对视。

  主要两人是同事,玩的还挺好。

  尤其刚才她还在这骂许樵砚,宁棠名义上的二伯哥……

  一时间,四人心里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最后还是许樵风先打破沉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手受伤了,让棠棠帮我换药,至于去桌子下面……”

  他语气顿了顿。

  “刚才有东西掉了,我帮棠棠找来着。”

  许樵砚:“……”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弟弟,脸皮厚度堪称一绝。

  而旁边宁棠的脸已经红到耳后根了,轻轻拽了下许樵风衣服,示意他赶紧把嘴闭上。

  这种理由,还不如不找呢。

  宁棠说:“二哥,我们还有事,就先出去了。”

  说完,拉着还在状况外的许樵风匆匆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两人没走远,在附近的走廊椅子上坐下。

  医院隔音太好,听不到里面什么情况。

  宁棠倒是不担心王莹莹吃亏,就听她刚才说话的气势和平时说一不二的性格,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棠棠,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二哥和你同事的过往?”

  “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什么?”

  从之前说话间,宁棠隐约能猜出来两人之间有些情感纠葛,但具体的不太清楚。

  许樵风也来了兴趣,干脆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好半天。

  宁棠才堪堪从巨大的信息里面回过神。

  原来,当初不是王莹莹追在许樵砚**后面,而是许樵砚为了吸引她注意,把她东西拿走故意不给,王莹莹是去凑人的。

  而且,两人之前还谈过恋爱。

  也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当年大冬天最冷的时候,许樵砚在桥下面等了王莹莹一晚上。

  等第二天回来的时候,绝口不提曾经的恋人。

  不到半个月,许樵砚在一次聚会上喝多,第二天便说要娶文雅来着。

  宁棠好半天才消化完这些反转,忍不住嘀咕:“怎么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二哥看着挺稳重的,之前的过往居然这么狂野。”

  “大哥二哥年轻时候狂野的事情多了去了。”

  “等晚上回家,我一边给你泡脚,一边讲给你听。”许樵风笑着说,脸上没有一丝不愿意的情绪。

  现在宁棠身子越来越沉。

  白天在医院要来回走动,晚上回去后双腿简直不能看,水肿得厉害。

  也不知道许樵风在哪里学来的法子,只要他在家,就会端来热水给宁棠泡脚,还用专门的手法按摩。

  “你手还没好,别总想着折腾这些,我自己用热水泡泡就行,没那么娇气的。”

  “那不一样,我按的力道才舒服,你自己泡哪能有我伺候得好?”

  许樵风抿着唇,因为宁棠不让他泡脚按摩有些生气了,脸上满是执拗。

  “再说,给我媳妇服务,哪算折腾?”

  宁棠那么小的一个人,因为怀孕又是孕吐又是胃口不好,现在崽崽月份越来越大,如今夜里又添了爱起夜的毛病。

  许樵风看在眼里,心疼坏了。

  他不是嘴上说花话的男人,既然帮不了媳妇怀孕生孩子,那就在其他小事细节上多用心。

  宁棠看着许樵风认真的样子,声音软下来:

  “知道你心疼我,但我也心疼你啊,等你手上伤好了,再给我天天按,好不好?”

  “行,我听媳妇的。”

  许樵风脸色缓和了一些,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赶紧补充:

  “但是今晚还得按,我慢慢来,不会伤到手的。”

  其实今天训练时候不小心被一个新兵擦破点皮,就是血多了点,看着吓人而已,一点都不疼。

  许樵风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找棠棠卖惨求安慰了。

  宁棠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此时许樵砚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

  白净的脸上赫然印着一个非常明显的巴掌印。

  嗯……还特别红。

  许樵砚却一点狼狈都没有,还表情如常地对着宁棠说道:

  “弟妹,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

  “二哥,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许樵砚点头笑了笑:“是这样,我实验室的老师,他家里爱人常年眩晕,严重到不能下床。”

  “之前老师听说了你的威名,便一直想请你过去给师母瞧瞧,但一直没有时间,知道了你和我关系后,这才求到我面前。”

  宁棠愣了下,挺不好意思的。

  她摆手说:“二哥,我就是个普通中医,哪有什么威名……”

  “不过你师母的情况,我倒是可以去看看,只是得先了解下剧情情况,比如眩晕是怎么晕法,有没有另外反应。”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老师只说看过很多西医,效果一直不好,最近酷暑天热,反倒还加重了。”

  许樵砚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周身稳重的气度依旧丝毫不减。

  “弟妹,你要是方便,等你下班了,我亲自陪你过去一趟如何?”

  “可以的二哥。”

  宁棠想了下,正好自己下午下班得早也没什么事。

  而且来许家这些时间,许樵砚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在外面有什么好东西,便会拿回家跟给她和苏樱。

  大家都是一家人,能帮上忙自然该帮。

  商量好后,宁棠也要忙起来了。

  许樵风下午有两个会议要开,顺便跟着许樵砚一起走了。

  ——

  很快。

  时间一转眼来到下午五点。

  宁棠处理完最后一个病人,从病房里出来,换掉白大褂下楼。

  此时,许樵砚已经早早在楼下等候着了。

  只是没想到旁边还站着个许樵风。

  从远远看,两人很像,但风格不同。

  许樵风虽是最小的弟弟,但常年在特种部队,眉眼带着凌厉的英气,站在那腰杆挺得笔直,就跟迎风生长的小白杨一样。

  而许樵砚戴着金丝框眼镜,眼神温和,周身是沉稳的书卷气,哪怕站在许樵风面前,也丝毫不显突兀。

  宁棠刚走近,许樵风就快步走来。

  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被包里的重量惊讶了一下。

  他挑眉问道:“里面装了什么?”

  “一会儿看诊时需要的东西。”

  许樵风了然点头,也没多问,只是手上动作轻了很多。

  许樵砚在前面带路。

  三人没多久就到了一栋三层居民楼的楼下。

  这楼是上面分发的,按理说许樵砚也有,他自己给拒绝了。

  老教授已经早早在门口前等着,跟许樵砚的气质如出一辙,一看就是文化人吃文化饭。

  看到宁棠他们来,立马上前问好。

  客套完,四人上楼。

  刚一进屋,宁棠就觉得很不舒服。

  不是身体,而是心情。

  大门正对着厕所,屋内窗户很少,现在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可屋子里的光简直少到可怜。

  单单从环境上来说,长期生活在这里,很容易造成心情抑郁。

  这些都是空间医书里记载的,看的时候宁棠还觉得不信,现在她是真信了。

  旁边的许樵风也皱了皱眉,这屋子里确实闷得慌,别说一个病人常年住着,他刚进来没一会就觉得胸口发闷,上不来气。

  所有人没注意到宁棠的异样。

  “老伴儿,快出来,宁医生来了。”

  “来了。”

  一个人从屋子里慢慢出来,脸色很白,比身后的墙还要白得吓人。

  许樵砚老师姓刘,叫刘佳隆。

  师母则是姓黎,叫黎荣。

  黎荣出来后坐在缓了好久,才勉强挤出来个礼貌的笑:“让你们跑一趟,真是麻烦了。”

  “您别客气。”

  “先坐下缓一下心跳,我再给您把脉。”

  说着,宁棠示意许樵风把包里面的脉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黎荣小心翼翼把手放上去。

  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没一会儿宁棠就把手收回来。

  “黎阿姨,您脉象虚浮,除了暑湿,主要还是长期待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阳气不足,气血运行得慢,而且你又天生贫血,所以才会晕得难受。”

  黎荣愣了一下。

  她有些不敢相信:“我天生贫血?”

  “对,而且很大部分原因是遗传。”

  上辈子宁棠认识一个女知青,她就是遗传性贫血,平时还好,一到特殊日子脸上一点血色没有,特别吓人。

  像黎荣这种岁数大,长期在研究室劳累,没有时间锻炼晒太阳,就更不行了。

  “难怪……”

  “我妈当年也总头晕,我还以为是年纪大了都这样,原来居然是贫血导致的。”

  “之前去医院检查,医生只说我是工作太累,开了些有助睡眠的药,吃了也没见好,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黎荣有些哭笑不得,之前她总以为自己是林妹妹,经常当着爱人的面掉眼泪。

  黎荣看向宁棠,在她眼里简直堪比天神下凡,眼里满是期待地问。

  “宁医生,那我这病,还能好吗?”

  “每天头晕真是要把我折磨死了,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晕得我都想一了百了。”

  宁棠连忙安慰:“能好的,阿姨你别担心,我给你开个方子,平时再多运动晒太阳,慢慢就能好起来。”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纸笔,低头开始写方子。

  甚至还细心地把用什么火候这种小细节问题都标注上去了。

  等忙完,已经快六点了,刘老师非要留他们吃饭。

  这时候的饭不是那么方便吃的。

  家家户户都缺粮食,不管真客气还是假客气,都不会有人答应留下来吃饭。

  从刘老师家里出来后,宁棠准备去供销社一趟。

  她今天刚开了工资,想去给爷爷和奶奶买些礼物。

  工资虽然不多,但都是心意。

  许樵风和许樵砚自然没意见,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刚进去,宁棠第一眼就看中墙上挂着的的确良外套。

  外套深蓝色,布料很舒适,主要是特别适合许爷爷。

  老人家平时在队里总是一身军装,在家又只有那两件衣服。

  宁棠没犹豫,直接要了这件外套。

  她会做衣服,正好家里还有缝纫机,直接给奶奶买一块颜色没那么艳丽的布料,回去给她做件新衣服。

  付钱票的时候,许樵砚和许樵风都抢着来。

  “都别争了,我自己来。”

  宁棠挤开两人,动作利索地把钱票交给售货员。

  看出她铁了心,哥俩也不争了。

  “媳妇,你怎么没用我交上去的钱票?”许樵风皱眉问道。

  他刚才都看到了,宁棠钱包里面只有几张票子和钱,一看就是今天发的工资。

  买了东西后,也没剩下多少了。

  “你的钱票我攒着呢,到时候留着给小宝买东西,以后要用到的地方多着呢。”

  “我这工资够花,剩下的还能买点糕点,你不是喜欢吃甜食么,我请客。”宁棠笑眼弯弯,几句话就把许樵风哄好了。

  这技术,简直让旁边的许樵砚叹为观止。

  这还是之前的那个混世魔王么。

  如果大哥在这,肯定也会惊讶的眼珠子掉下来。

  正说着话,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

  “宁棠,你居然这么有钱,花钱大手大脚,我就知道当初家里进贼的事情跟你脱不了关系!”宁心怒目圆睁,恨不得现在扑过去把宁棠的钱全都抢过来!

  “你这个骗子小偷,赶紧把家里的钱还给我!”

  “你要是不给我,我现在就去街对面公安局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