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睁眼时,眉心那枚毁灭星神印记已隐入皮肉,只余一缕淡金流光在眼底一闪而逝。周遭幻境如琉璃碎裂,金银双色的湖水重新映入眼帘,她悬在半空中的气泡正轻轻晃动。远处王秋儿的气泡也泛起微光,显然是刚从黄泉设的考验中脱出。

  “哥?”顾清欢轻声唤道,神识下意识铺展开,却没捕捉到顾长生的气息,倒是王秋儿隔着气泡冲她点了点头。

  望着同样通关的六人,奇异空间里,顾长生伸手轻敲光幕边缘:“第二关收尾,该送他们进第三轮了。”

  …………

  “恭喜你们闯过了第二关冒险。接下来是最后一关真心冒险,只要通过这一关,你们不但可以离开,还能得到一份由我决定的奖励。”

  “真心冒险的题目不限,或许对你们有些人来说很简单,对有些人来说却很困难。你们每个人都会遇到不同的真心冒险,现在开始吧。”

  伴随着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金色广场开始剧烈颤动,紧接着,各种景物悄然浮现。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景物不断在空中闪过,每一道光芒流转时,都会产生一股股强大的吸力。

  终于,一道道金光再次落在全场十一个人的身上,他们根本来不及抗拒,就纷纷被金光吸走,转瞬间消失不见。至于顾清欢和王秋儿二女,则被顾长生转移到了这片奇异空间中。

  顾清欢和王秋儿刚站稳,就见顾长生靠在不远处的冰晶柱旁,手指还转着那枚暗紫色的星环碎片。黄泉倚着他肩头轻笑,镜流则站在一侧整理着衣袖,仿佛刚才操控幻境的不是她。

  “哥!”顾清欢眼睛一亮,刚要跑过去,却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拦住。她眉心那枚淡金色印记正发烫,毁灭星神的气息还在识海里盘旋,顾长生递来的虚无之力正一点点将其驯服。

  “别动。”顾长生抬手按住顾清欢的眉心,手指上萦绕的暗紫流光缓缓渗入,“毁灭星神纳努克的祝福没那么好消化,现在乱动容易被反噬。”说罢,他扭头看向王秋儿,“秋儿,你也一样。你先前经历的一切,是黄泉的记忆。感觉如何?我想听听你的评价。”

  “很……痛苦……绝望……”王秋儿指尖攥得发白,耳尖还泛着未褪的红。她望着黄泉那双含笑的紫眸,声音发紧:“好像随时都会死……”

  黄泉伸手轻轻点了点王秋儿的手背,那触感带着一丝凉意,却奇异地抚平了她指尖的颤抖:“但你撑过来了。”她抬眸看向顾长生,紫眸里漾着光,“至少没在幻境里哭鼻子。”

  王秋儿被这话噎了一下,耳根更红了些,却梗着脖子没示弱:“我才不会哭。”只是声音里那点没压下去的发颤,出卖了她刚才在幻境里攥着拳头、咬着牙硬撑的模样,黄泉的记忆里藏着太多暗无天日的挣扎,那些被虚无啃噬着骨头缝的冷,尤为刺骨。

  顾长生看着王秋儿这副嘴硬的样子,手中转着的星环碎片停了停,轻笑一声道:“撑过来就好。”

  就在这时,顾清欢抬头看向镜流,愣了愣,疑惑道:“姐姐,你是?”

  镜流抬手将垂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清冷的目光落在顾清欢脸上时柔和了些许:“我名镜流,自你出生起,便在你识海里看着你长大。你先前比赛用的那一招名为照彻万川,是我的技能。”

  “镜流姐,你和我嫂子一样吗?”顾清欢点了点头,虽感诧异,却很快就接受了。

  “嗯,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只不过我来自仙舟,黄泉来自出云。”镜流抬手轻挥,一缕冰晶般的微光在顾清欢眉心那枚淡金色印记旁绕了一圈,“还有,你该叫我师父。”

  顾清欢眨了眨眼,刚要应声,识海里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

  “从你接下纳努克祝福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单靠魂力支撑的魂师了。”镜流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些,目光扫过顾清欢泛白的脸颊,“你将和你哥哥一样,走上那条路,只不过你比你哥哥幸运。”

  顾清欢下意识摸向眉心,那里的烫意渐渐化作一种奇异的温热,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淌。她望着镜流那双仿佛盛着万古冰川的眼,忽然俯身,轻声道:“师父。”这声唤得自然,就像早就该这么叫似的。

  镜流指尖的冰晶微光轻轻落在顾清欢发顶,像落了片不会化的雪:“幸运在于,你不必像你哥那样,从虚无里硬生生啃出条路……”

  “走吧,我们可以出去了,这里已经没意义了。”顾长生连忙打断道,生怕镜流说漏嘴,虚无星神IX是那么好成就的吗?不死一死怎么可能继承?他不想让她们担心,但………

  说罢,顾长生抬手撕裂空间,淡紫色的裂隙如绸缎般展开,隐约能看见乾坤问情谷的平台。他率先迈步,黄泉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跟上,镜流则朝流萤、顾清欢、王秋儿颔首示意,六人相继踏入裂隙。

  伴随着光影闪烁,地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六边形光影,无数繁杂的符号在其中流转、变幻。不同于之前的限制,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自由的。

  顾长生等人出来的时候,黄泉和镜流已经回到他们各自的识海中了,因此这里就只剩下了顾长生、顾清欢、王秋儿和流萤四人。

  正在这时,就在几人面前不远处,两道金光同时亮起,两道身影渐渐清晰地浮现。这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出现时全身都是血污,若不是顾长生对他们还算熟悉,真的很难认出。

  戴华斌自然也看到了顾长生,抬起头勉强向他点了点头,此刻他那虎目中满是悲伤。

  此时的戴华斌,全身上下几乎都是伤痕,就像从染缸里出来的一样。他浑身布满血渍,却依旧坚强地站着;而朱露整个人依偎在他的怀中,身体轻微地抽搐着,不时发出低低的呻吟。

  朱露的样子实在太惨烈了:她整条右臂已经齐根而断,更可怕的是,她的半张脸都消失了,上面血肉模糊,甚至连鼻子都只剩下一半,耳朵也只剩一只;另外半边完好的面庞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长生……你救救朱露……我知道你可以……求求你……救救她……”戴华斌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沫子。他死死攥着朱露仅存的左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只完好的虎目里滚着滚烫的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怕自己一松劲,怀里的人就彻底没了气息。

  “清欢,先稳住朱露的伤势吧。”顾长生看向顾清欢道。

  顾清欢指尖泛起淡金色的治愈光晕,刚要触碰到朱露血肉模糊的伤口,却被顾长生抬手拦住。

  “直接用魂力会刺激到她残存的神经。”他指尖凝出一缕暗紫色的虚无之力,像极细的丝线缠上朱露断臂处,“先让伤口边缘的细胞休眠。”

  虚无之力掠过的地方,原本渗着血沫的肌肉纤维竟缓缓收拢,不再往外冒血。戴华斌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死死盯着顾长生的动作,连呼吸都忘了。顾清欢趁机将治愈魂力化作细密的光雨,落在朱露脸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地方,竟有淡粉色的新肉在微光里慢慢滋生。

  “哥,她的耳朵和鼻子……”顾清欢指尖微颤,治愈魂力能修复皮肉,却补不回消失的器官。

  “先稳住吧,到时候我来。”顾长生道。

  “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贝贝、徐三石、江楠楠、和菜头、萧萧、宁天以及巫风等人纷纷通关,如今唯独还没通关的就只剩下霍雨浩和王冬儿。顾长生淡淡看了一眼霍雨浩和王冬儿的第三关,他本就没打算为难他们,因此两人必然会过关。果不其然,过了将近小半天,两人也通过了第三关,至于过程,还重要吗?

  顾长生微微点了点头,抬手对着众人轻轻一点,一道道不同的光芒分别照耀在每个人身上,凝固住他们的身体。

  就在这时,那让众人恐惧的平淡声音再次回荡起来,让他们震惊的是,这道声音居然来自顾长生!

  “乾坤问情,真心为引,冒险为证。”顾长生的声音裹着淡淡的虚无之力,在六边形平台上回荡,原本平淡的语调里多了几分金石相击的质感,“你们十三人,或剖心明志,或踏险破局,皆过此关。”

  “戴华斌,经历了这么多,你可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戴华斌愣了愣,抬头看向顾长生,淡淡地道:“我只想和露露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和朱露的魂力等级各提升五级,或者你可以放弃自己的提升,让朱露恢复,你愿意吗?”顾长生声音平淡地问。

  戴华斌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愿意!我放弃!只要能让露露恢复,别说五级魂力,就算让我永远都无法提升,我也愿意!”他怀里的朱露原本还在昏迷,听到这话,睫毛颤了颤,没了半张脸的那边眼角竟有泪滑下来。

  顾长生指尖暗紫流光一闪,一道柔和的光团落在朱露身上。她断臂处原本收拢的伤口突然泛起微光,细碎的骨节声响里,一截莹白的臂骨竟缓缓往外生长,淡粉色的肌肉和经脉像藤蔓似的缠上去。不过片刻,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就重新长了出来。她脸上缺失的半张脸也在光团里慢慢弥合,鼻子、耳朵一点点复原,最后连那道狰狞的疤痕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着脸色还有些苍白。

  朱露睫毛猛地一颤,睁开眼就攥住戴华斌的手,声音还有些哑:“华斌……”

  戴华斌看着怀里恢复如初的人,眼泪终于没忍住,砸在朱露手背上:“露露,你好了……”

  顾长生没再看他们,转而看向贝贝:“我先前说过,奖励叠加。你以血肉证诚心,以九刀十八洞明爱意,这份情重逾山河。”顾长生指尖凝出一缕柔和的金光,缓缓飘向贝贝,“唐雅体内邪魂之力,我已为你涤荡干净;你的魂力等级也将提升五级。”

  贝贝望着那缕飘来的金光,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他下意识想开口道谢,却见金光已没入自己眉心。一股温润的力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原本因九刀十八洞留下的疲惫感彻底消散,魂力瓶颈如同被温水化开的坚冰,最终稳定在六十九级才缓缓停下。

  更让他心颤的是,识海中突然浮现出唐雅的身影,她正坐在一片开满蓝银草的山坡上,眉眼弯弯地朝他笑,身上再无半分邪魂师的阴郁。

  “小雅……”贝贝喉头哽咽,抬手按在胸口,那里的心跳得又快又稳,像是要把这些年的牵挂都跳出来。

  顾长生抬手轻弹,那缕刚没入贝贝眉心的金光又悄然飘出,在空中化作一道细长的银色裂隙。裂隙中先是探出几簇带着露珠的蓝银草,紧接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扶着草叶缓缓走出,正是唐雅。

  贝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小雅……”

  唐雅眨了眨眼,看着眼前浑身是伤却眼神亮得惊人的贝贝,又望了望周围的平台和众人,轻声问:“贝贝?这是……”

  “我们没事了!”贝贝攥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滚烫的泪落在她手背上,“是长生帮的我们!”

  顾长生看着相拥的两人,指尖微动,将周围的目光都悄然引开,贝贝肩上的伤还在渗血,唐雅的魂力也需要慢慢温养。他抬手一挥,两道淡金色的治愈光流分别落在两人身上,才转向其他人:“徐三石,江楠楠。”

  徐三石正挠着头看贝贝那边,闻言立刻站直了些,江楠楠也抿着唇望过来。

  “先前海神缘,我给你们的评价是‘这一世,你们有缘,奈何缘浅’。经历了这么一遭,相信你们也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我让你们看到了彼此的内心,如今你们彼此坦诚,要是这都不成,我是真没办法了。”顾长生无奈地说着。

  徐三石闻言眼睛一亮,刚往前迈了两步又猛地顿住,扭头看了眼身旁的江楠楠。江楠楠垂着眼帘,耳尖却悄悄泛红,没躲开他的目光。

  徐三石这才咧嘴一笑,几步冲到顾长生面前,一胳膊揽住他的肩膀就使劲晃:“好兄弟!够意思!”

  顾长生被他晃得肩头发沉,抬手拍开他的胳膊:“别动手动脚,小心我再给你来一次考验。”

  徐三石手一僵,讪讪地收回胳膊,却还是忍不住嘿嘿笑:“别啊长生,我们可是好兄弟啊。”

  “得得得,该给你们奖励了。徐三石,武魂彻底觉醒;江楠楠,魂力提升至六十级。”顾长生摆了摆手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