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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宋南星忽然觉得肩膀一沉。

  侧头望去,裴烬不知何时已沉沉入睡。

  他实在太累了。

  自从回到云城得知姐姐失踪后,就马不停蹄地找了过来,几乎没有合过眼。

  清冷的月光勾勒着他深邃的轮廓,纤长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

  裴烬褪去了平日的锐利,竟透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也只有在她身边,这匹孤狼才能卸下所有防备,露出最柔软的内里。

  宋南星眸光微动,轻手轻脚将他挪到树干边靠稳。

  指尖搭上他腕脉,又仔细检查了各处伤口,最终只发现几处轻微擦伤和淤青。

  她先是松了口气,随即摇头失笑:“臭小子……”

  转眼东方既白。

  山间薄雾尚未散尽,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南星警觉抬头,只见李大牛正领着十几个身穿**的警察,深一脚浅一脚地急急赶来。

  “宋神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大牛一眼看到她,激动得声音发颤。

  昨夜宋南星引开追兵后,他片刻不敢耽搁,带着姑娘们躲好后便独**黑翻山,几乎跑断了腿才赶到镇上报警。

  紧接着。

  李大牛才看清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十几条身影,震惊得张大了嘴。

  “这…这……”

  天光彻底破开云层,照亮山野。

  宋南星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她看着警察们迅速控制现场,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张霸山等人的手腕。

  铁证如山。

  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终于要接受法律的严惩。

  而那些被拐骗到大山里的姑娘们,也陆续联系上了家人。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缓缓驶来。

  傅妙芙眼睛一亮:“是我哥来了!”

  她转身握住宋南星的手,眼中闪着泪光。

  “南星姐,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得救。

  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以后来京城一定要找我!”

  “好。”

  宋南星唇角微扬,看着傅妙芙活泼的样子,总算放下心来。

  幸好,这段可怕的经历没给她留下太深的阴影。

  忙活了大半天,待一切尘埃落定。

  宋南星带着裴烬回到了李家村。

  两人一个脚踝扭伤,一个身上挂彩,正好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

  没想到刚回到村子,赵叔就牵着赵晓桃迎了上来。

  老人浑浊的双眼通红,颤抖着就要跪下:“晓桃,快给恩人磕头!”

  宋南星连忙扶住两人:“不用这样。”

  她顺势搭上赵晓桃的脉搏,眉头微蹙:“身体亏空得厉害,我开些药调理一下。”

  “好好好!”

  赵叔连连点头,激动得不知该如何表达谢意。

  找了半辈子的女儿终于回到身边,他死也能瞑目了。

  李家村的村民们听说了事情经过,都对张霸山等人骂不绝口,特别是对叛徒张春丽更是恨之入骨。

  虽然她没再出现,但想必日子不会好过。

  生活渐渐归于平静。

  宋南星每日晨起采药,午后在院中晾晒药材。

  裴烬的“伤”早好了,却总赖在竹椅上不肯走。

  “姐姐——”

  他拖长调子,指尖把玩着晾晒中的当归。

  “伤口又疼了。”

  宋南星头也不抬地捣药:“疼就回屋躺着。”

  “躺着更疼。”

  裴烬翻身坐起,突然凑到她耳边,“除非……姐姐给我揉揉?”

  药杵“咚”地砸进石臼。

  宋南星耳尖微红,抓起一把艾草丢过去。

  不知不觉,已经完全融入了李家村的生活。

  村民们不再拘谨地称呼她“宋神医”,而是亲切地唤她“星星”。

  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了,难得来了两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老人们都把他们当成自家孩子般疼爱,今天张婶送来新摘的野果,明天李奶奶端来刚蒸好的米糕。

  “星星啊,尝尝这个,自家酿的蜂蜜!”

  王婆婆颤巍巍地捧着一罐琥珀色的蜂蜜,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慈爱。

  宋南星被投喂得脸颊都圆润了几分,整日在青山绿水间采药问诊,呼**带着草木清香的新鲜空气,只觉得身心前所未有的舒畅。

  就连裴烬也像是变了个人,时常能看到他蹲在村口和老人们下棋,或是帮着劈柴挑水。

  那张常年冷峻的脸上,竟也时常挂着温和的笑意。

  若是让那些黑道上的下属看见,怕是要惊掉下巴。

  谁能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太子爷,竟会在这小山村里露出这般人畜无害的模样?

  这天是农历十五,李家村格外热闹。

  全村人聚在一起大摆酒席。

  一方面是为了庆祝赵叔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另一方面也是想借着喜气冲冲村里的晦气。

  宋南星作为全村的大恩人,自然被请上了主桌。

  老村长甚至特地杀了一头肥猪,香气飘满了整个村子。

  “来来来,宋神医多吃点!”

  “这猪是今早现杀的,可新鲜了!”

  “我敬您一杯!”

  村民们热情地围着她敬酒,脸上洋溢着淳朴的笑容。

  耳边欢声笑语不断。

  宋南星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眉眼弯弯,难得放松下来。

  她小口抿着米酒,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身旁,裴烬一直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眼中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

  不知不觉间,他多喝了几杯,借着酒劲,忽然将脑袋靠在她肩上。

  “姐姐,我们一直待在这里好不好?”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

  宋南星一怔,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下意识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怎么突然这么说?”

  “这里挺好的。”

  裴烬喃喃道,却没敢说出心里话。

  他贪恋这样能和她独处的日子,甚至幻想在这里过平凡夫妻的生活。

  没有烦恼,也没有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宋南星忍不住失笑。

  “我们还是要回去的,安安还在云城等着呢,而且你的事业刚转回国内,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裴烬眸底的光瞬间黯淡了几分。

  他很想说那些权势和地位,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却又怕会吓到她。

  最后,只能闷闷地又灌了一口酒,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夜色渐渐笼罩村庄,热闹了一整天的村子终于安静下来。

  宋南星回到住处,老村长特意跟过来,站在门口搓着手道:

  “屋里要是缺什么就跟我说,我让大牛去镇上买。”

  宋南星温声回应。

  “好,暂时什么都不缺的。”

  老村长笑着捋了捋胡子:“那就好,那就好……”

  话落,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屋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宋南星微微蹙眉,总觉得老村长似乎有话要说,但也没多想,推门准备休息。

  下一秒,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只见——

  裴烬正背对着门口,上半身赤裸着,宽肩窄腰的线条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分明。

  水珠顺着他精壮的背肌滑落,在腰窝处打了个转,最后隐入松松垮垮的裤腰。

  转身时,腹肌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格外醒目,却莫名增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宋南星呼吸一滞。

  记忆中那个瘦弱的少年形象轰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充满侵略性的成熟男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裴烬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

  “老村长说我住的那间偏房漏雨,白天让大牛去修,让我今晚先来你这凑合。”

  接着,他又转移话题,问道:“姐,洗澡的毛巾在哪?”

  “在、在柜子里。”

  宋南星慌忙移开视线,耳尖不受控制地发烫。

  裴烬却好似没察觉她的异样,走近时带着沐浴后的热气。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笑意。

  “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

  “天……天气太热了。”

  宋南星胡乱找了个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像大提琴般醇厚撩人。

  裴烬望着她仓皇的背影,眸色渐深,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片刻后。

  宋南星在村里转了好几圈才平复心跳,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老村长怕是误会了她和裴烬的关系,想要助推一把,难怪这些天总用那种慈爱的眼神看着他们。

  她在院子里又磨蹭了半晌,终于硬着头皮回到房间。

  裴烬已经洗完澡,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

  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地敞着,露出锁骨处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湿漉漉的发梢垂在额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危险又乖巧。

  “你回来了。”裴烬抬眸,眼底映着烛光。

  “嗯。”宋南星干巴巴地应道。

  房间里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宋南星突然有种奇怪的错觉。

  自己像个心虚的丈夫,而眼前这个看似温顺的男人,倒像是等待宠幸的小娇妻……

  她猛地摇头,赶紧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