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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那间,空气有片刻的凝固。

  顾老爷子笑容微僵,心中有些不悦,只是想到眼前人的身份,又忍了下来,笑呵呵道:

  “听说你最近在和阿琛闹矛盾?”

  宋南星看一眼,就知道这只老狐狸在想什么,唇角勾起讥讽。

  “我们已经离婚了,顾老的消息渠道是不是太封闭了点?”

  “你……”

  顾老爷子从来没被这样落面子,下意识教训道:

  “不要以为当个神医就了不起,没有大家族的庇护,到外面迟早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不劳费心,您还是少生点气,还能多活两年。”

  宋南星上下打量他一眼,好心提醒道。

  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顾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到底还是怕死,语气软了下来。

  “回来吧,昂儿和安安还那么小,需要你的陪伴。”

  “我保证从今往后,不会有人质疑你的身份,你就是顾家唯一的当家主母。”

  这是打算彻底接纳她了。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宋南星看向顾老爷子,唇角勾了勾。

  “你说的条件确实**,但是……”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一字一句。

  “我不需要。”

  说完,宋南星头也不回地转身,坐回车里。

  随着发动机声音响起,眼前扬起一片尘土。

  很快,消失在眼前。

  顾老爷子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胸口上下剧烈起伏。

  “混账!”

  没有一个听话的。

  顾霆琛那小子是这样,宋南星这个前孙媳妇也是。

  与此同时。

  宋南星家门口。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映在楼道里,将裴烬修长的身影拉得更加孤寂。

  他靠在墙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目光时不时瞥向电梯的方向。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

  裴烬立刻直起身,眼底的期待一闪而过。

  宋南星牵着顾安安走出来,见到他时明显怔了一下,脚步微顿。

  “裴烬?”

  她轻声唤道,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裴烬唇角扬起,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脸上,又低头看向顾安安,笑着蹲下身。

  “安安,今天玩得开心吗?”

  顾安安眨了眨眼睛,乖乖点头。

  “开心!”

  宋南星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小手,柔声道:

  “安安,你先回家,妈妈和裴叔叔说几句话。”

  顾安安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裴烬,最后乖巧地点头,掏出钥匙自己开门进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

  裴烬站起身,朝她走近一步,声音低柔。

  “今天带安安去玩了?”

  宋南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手指微微攥紧包带,勉强笑了笑。

  “嗯,带她和梓昂去了游乐园。”

  裴烬察觉到她的退避,眸色暗了暗,但很快又扬起笑。

  “那一定很开心。”

  他顿了顿,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其实,我是想问你……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餐厅,明天有空吗?想约你一起去。”

  男人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惊扰到她。

  宋南星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

  “抱歉,明天没空。”

  “那后天?”

  裴烬嗓音放软,带了点哄人的意味。

  宋南星还是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最近……比较忙。”

  空气凝滞了一瞬。

  裴烬静静地注视着她,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

  但很快,他又扬起唇角,语气依旧温柔。

  “没关系,那等你有空再说。”

  他表现得过分绅士,甚至往后退了半步,给她让出路,叮嘱一句。

  “早点休息,不要太累了。”

  宋南星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刷卡进门。

  直到门关上,她才靠在门后,缓缓呼出一口气。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

  她当然明白男人的心意,只是自己即将离开,注定无法回应。

  而门外,裴烬站在原地没动。

  他盯着紧闭的单元门,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半晌。

  裴烬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声自语。

  “到底哪里做错了?”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她怎么突然就……疏远他了?

  裴烬想不明白,肩膀都微微耷拉下来,回到隔壁公寓。

  客厅里。

  老陈正

  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眉头紧锁,语气严厉:

  “这点事都办不好?明天之前必须把账目理清楚,否则——”

  余光瞥见裴烬进门,老陈立刻收住话头,对着电话那头匆匆说了句:“先这样”,便挂断了通话。

  他转身看向自家少主,发现对方神色不对,立刻迎了上去。

  “少主,您回来了。”

  老陈微微躬身,目光关切地打量着他,“您脸色不太好,是遇到什么事了?”

  裴烬没回答,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修长的手指烦躁地扯开领口的两颗扣子。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连那双总是带着锐气的眼睛都黯淡了几分。

  老陈见状,眉头一皱,试探性地问:“是……宋小姐的事?”

  裴烬猛地抬头,眼神锐利:“你怎么知道?”

  老陈轻咳一声,心想这还用猜?

  能让少主这副模样的,除了那位宋小姐还能有谁?

  裴烬沉默片刻,终于闷闷地开口:“她好像在躲着我。”

  老陈想了想,斟酌着用词。

  “少主,您有没有想过,宋小姐可能不是讨厌您,而是……害羞了?”

  “害羞?”裴烬皱眉。

  见他神色松动,老陈乘胜追击,信誓旦旦道:

  “要我说,一次挫折算什么?想要追到老婆就得死缠烂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又争又抢,应有尽有。”

  裴烬眸光闪了闪,指节轻叩扶手。

  “你继续说。”

  接下来,老陈一直在出谋划策,裴烬认真地听着,却不知宋南星已经在筹备离开。

  第二天清早。

  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细雨淋湿了街道。

  宋南星想了想,该交代的也交代差不多,心里暗自决定。

  走之前再去一个地方。

  墓园。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宋南星撑着黑伞,独自走在青石板台阶上,怀里的野白菊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当她来到外婆墓前时,却愣住了——

  一束新鲜的白菊静静躺在墓碑前,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显然刚放下不久。

  谁来过这里?

  下一秒。

  “星星.”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颤抖得几乎破碎。

  宋南星转身,黑伞边缘抬起,露出顾霆琛苍白的脸。

  男人就站在三步之外,同样举着一把黑伞,西装裤脚已经被雨水浸透,紧贴在小腿上。

  他的眼睛比乌云还要沉,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你怎么在这里?”宋南星皱眉问道。

  顾霆琛的嘴唇动了动,喉结艰难地滚动。

  他能说什么呢?

  说自己用尽了一切办法,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

  说这个从来不信神佛的人,昨天竟然一步一叩首地爬上了千级台阶,只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指引?

  “我……”

  顾霆琛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最终,他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全新的平安符。

  “这个,给你。”

  雨水打在符纸上,墨迹微微晕开,露出“慈恩寺”三个字。

  宋南星瞳孔微缩。

  那是她曾经求给父子俩的寺庙。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顾霆琛的额头。

  那里有一块未消的淤青,在冷白皮肤上格外刺目。

  膝盖处的西装布料也磨破了,隐约透出血迹。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

  那个冒着大雨爬上寺庙的年轻女人,膝盖磕破了也顾不上疼,只求佛祖保佑丈夫平安、儿子健康。

  而现在,角色彻底对调了。

  “不用了。”

  宋南星别过脸,声音很轻,“我已经不需要了。”

  顾霆琛的手悬在半空,雨水顺着他的手腕流进袖口。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抹鲜红溢出嘴角,又被他迅速擦去。

  “我知道了。”他苦笑着收回平安符,“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后悔了?只是太想她了?

  雷声轰然炸响,淹没了他的未尽之言。

  雨水顺着两人的伞沿流淌,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在世界的两端。

  顾霆琛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思念如潮水般汹涌。

  他想拥抱她,想亲吻她眼角的泪痣,想像从前那样唤她一声“夫人”。

  因为明天,他将彻底失去资格。

  顾霆琛心头苦涩,第一次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巨响。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撕裂雨幕。

  宋南星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剧烈震颤。

  她踉跄着扶住墓碑,怀中的白菊散落一地。

  整座山体在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