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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八章 来找茬的?

  裴栖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眼底翻涌的暗潮,最终克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没有离开,而是转身走到了院门的屋檐下,负手而立。

  衣袍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目光始终落在摇椅上那抹恬静的睡颜上,仿佛一尊沉默的山峦。

  时间悄然流逝,整整一个时辰,他一动未动。

  只有眸光深沉如海,仿佛要将她的睡颜一寸寸刻入心底。

  直到日头西斜,宁栀眼睫微颤,悠悠转醒。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这摇椅真不错,回头想法子也弄一张回去。

  她刚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忽而身后传来一道温润而低沉的嗓音。

  “栀儿,可醒了?该用晚膳了。”

  宁栀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回眸看去,正巧撞入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

  裴栖云?!

  他什么时候来的?

  在这站了多久?这人走路都没声的吗?

  她的表情差点儿没控制好,连忙垂眸,旋即面上却挂起惊讶与一丝羞涩,微微福身:“殿下?您何时来的?”

  “臣女失礼了……”

  宁栀连忙起身整理好仪容,便瞧着裴栖云神色如常的缓步而来,那清冷矜贵的气质,仿佛刚才那个在院中伫立一个时辰的人不是他。

  “刚到,见你睡得沉,未忍打扰。”

  他语气平淡,却自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走吧,该用晚膳了。”

  “是。”

  宁栀温顺应下,眼神却落在他因朝雾凝结微湿的衣摆上。

  信你刚到才有鬼。

  她跟在裴栖云身后,忽而注意到他步伐刻意放缓,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宁栀心头一动,好像他每次都会这么迁就自己。

  在她未曾察觉时,唇角止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丝弧度。

  躲在暗处的严嬷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尤其是自家王爷那刻意放缓以适应宁栀步伐的脚步,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诧异。

  她伺候王爷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人如此……小心翼翼。

  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也是,殿下把她送到这位姑娘身边,不早就代表了一切了……

  裴栖云的主院果然气象万千,比宁栀那小院大了数倍不止。

  那亭台楼阁,曲径通幽,陈设低调却处处透着奢华底蕴。

  膳厅早已布置妥当,菜品精致,却不同于酒楼里那般奢华,反而更重时令和滋补,显然是用心安排过的。

  他倒是挺会来事儿。

  两人落座,席间并无多话。

  宁栀姿态优雅地拿起银箸,小口小口地用着膳食,动作斯文得体。

  这得多谢严嬷嬷往死里操练出来的肌肉记忆。

  虽然过程痛苦,但这身皮囊功夫,确实好用。

  宁栀觉得自己再继续学下去,就算做国|母的礼仪那都是洒洒水了。

  她吃得专心,却也察觉到裴栖云的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深沉难辨,让她忍不住嘀咕起来。

  看什么看?吃饭没看过?

  宁栀心里翻个白眼,面上却依旧低眉顺眼的,专心对付眼前的佳肴。

  用罢晚膳,侍女奉上清茶。

  裴栖云才似不经意地提起,语气淡然却透着温和:“明日秋猎正式开始,陛下会亲自主持开场。”

  “观礼台旁为你留了位置,视野尚可,你若想去看看,便让玄七带你去。”

  宁栀心中一动,观礼台旁?

  那是紧挨着皇室和重臣家眷的区域,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宁栀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上‘战场’,原本还想好好享受两天再说。

  毕竟那可是皇家猎场,事非高发地。

  虽然她很想避之不及,但说不准就是猎场上发生了什么事呢?

  宁栀眼珠转了转,也不好不去,但总不能直白的摆出不情不愿的样子。

  她面上露出几分受宠若惊和几分雀跃:“谢殿下安排,栀儿……正想见识一番呢。”

  管他三七二十一,去了再说吧。

  裴栖云看着她微垂的眼睑,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嗯,明日人多,自己当心。”

  “是,栀儿明白。”

  次日清晨,秋猎场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宁栀并未往那最显眼的观礼台前方凑,而是由玄七引着,在台侧一处视野尚可却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

  枪打出头鸟,先观察观察形势再说。

  她刚坐定不久,身旁的空位便落下一个人。

  来人是一位面容圆润,但衣着华贵的年轻娘子。

  约莫十六七岁,眉眼带笑,自带一股富足安乐的气场。

  她见到宁栀,眼睛一亮,毫不掩饰惊艳之色:“这位妹妹生得好标致!”

  “我是封媛媛,家父是江南织造局的员外郎。”

  “妹妹是哪家的?瞧着面生得很。”

  宁栀迅速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眼神清澈,举止大方,不像藏奸耍滑的。

  江南织造局?

  油水丰厚,难怪养得这般珠圆玉润。

  结交一下,也没坏处。

  想到这里她便也回以羞涩温和一笑:“封姐姐好,我叫宁栀。”

  “家父……已故,如今暂居舅父江怀远府上。”

  “宁栀?真好听!”

  “那我就叫你宁妹妹吧。”

  封媛媛似乎也不在意宁栀身份,纯看脸来的。

  她性子爽朗,立刻熟络起来:“这位置好,看得清又不用挤在前面应付那些虚礼。”

  她说着,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掏出几样精致的蜜饯,大方地分给宁栀:“尝尝,我家铺子新制的。”

  宁栀含笑接过,道了谢。

  这人还真单纯。

  两人一边看着场下准备仪式,一边低声闲聊。

  封媛媛是个话匣子,从江南风物说到京城趣闻,最后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羡慕和八卦的语气说道:“宁妹妹,你可听说摄政王殿下订婚的事了?”

  “啧啧,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女这般好命,竟能入了那位高岭之花的眼!”

  “听说殿下对她极为上心,连秋猎都特意带在身边,安排在观礼台呢!”

  宁栀执杯的手微微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只轻轻嗯了一声,附和道:“是吗?”

  哦?消息传得挺快。

  “那……那位未来的王妃,真是好福气。”

  自己夸自己,这感觉还真有点怪。

  封媛媛没察觉异样,继续感慨:“可不是嘛!真想知道是哪家小姐……”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嗤笑,带着明显的嘲讽:“呵,有些人,挤不进前面的圈子,也就只能在背后嚼嚼舌根,羡慕别人了。”

  说话的是个眼神犀利的蓝衣少女,正斜睨着封媛媛,显然瞧不起她商贾之家的出身。

  封媛媛脸色瞬间涨红,气得攥紧了帕子,却一时语塞。

  宁栀眸光微闪,这就来找茬的了?

  虽然目的不是自己,但既然打定了主意结交,总不会让别人碰自己的人。

  宁栀放下茶盏,声音不大,却清晰悦耳,带着一丝疑惑:“这位姐姐此言差矣。”

  “观礼本是同沐圣恩,何来圈子之分?”

  “封姐姐性情率真,分享见闻乃是雅事,总比某些人……当面失仪,徒惹人笑话要强得多。”

  她语气温和,甚至带着浅笑,但字字句句都戳在对方失礼的点上。

  那蓝衣少女被噎得一愣,脸色变了几变,见周围有人看过来,终究没敢再放肆,悻悻地扭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