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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雨柱的动作一顿,那张死灰色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棒梗……饿了?叔给你留了……”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他看见,棒梗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

  那孩子没有靠近,只是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亲近,没有孺慕。

  只有冷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审视。

  “我在执行任务。”

  棒梗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何雨柱的心脏。

  “小叔让我记录你一个下午,用了几斤肉,几两盐,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哐当!”

  何雨柱手里的斩骨刀,掉在了地上。

  他死死地盯着棒梗,看着那张酷似秦淮茹,此刻却写满冷漠的脸。

  他最疼爱的孩子。

  那个他当成亲儿子一样,有什么好吃的都第一个想着的孩子。

  现在,成了监视他的狱卒。

  而他的厨房,这个他最后的避难所,也变成了囚笼。

  “嗬……嗬……”

  何雨柱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想笑,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他缓缓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刀。

  他没有看棒梗,而是抬起头,目光穿过厨房的门帘,望向了院子中央,那个正在和刘海中说话的、他弟弟的背影。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屈辱、愤怒、绝望,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的死寂。

  忽然,他笑了。

  那笑容,出现在他那张满是泪痕和油污的脸上,显得无比诡异,无比骇人。

  他对着棒梗,或者说,对着棒梗身后的那双眼睛,用一种几不可闻,却又字字清晰的声音,缓缓说道:

  “好……好啊。”

  “你回去告诉他。”

  “这出戏……才刚开场。”

  天,亮了。

  不是被鸡鸣唤醒,而是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冻醒。

  四合院的清晨,第一次没有了三大爷扫院子的哗哗声,没有了各家各户生炉子的呛人烟火气。

  死寂。

  棒梗从木桩上下来的时候,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不是走,是拖着两条腿,像螃蟹一样横着挪回屋里。

  他一头栽在床上,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秦淮茹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她拧了块湿毛巾敷上去,看着儿子脸上青紫的伤痕和干裂的嘴唇,心疼得像被钝刀子割。

  可她不能哭。

  何为民说了,那是棒梗最后一次因为疼而哭。

  她走到厨房。何雨柱已经在了,正背对着门口,用一块猪皮仔细地擦拭着一口黑铁锅。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擦拭一件传世的珍宝。

  “柱子,”秦淮茹的声音有些干涩,“棒梗他……发烧了。”

  何雨柱的动作没有停。

  “哦。”

  一个字,像冰碴子。

  秦淮茹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她知道,自己和他之间,也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她没再说话,默默地开始淘米熬粥。

  厨房里,只有米粒落入锅中的沙沙声,和猪皮摩擦铁锅的滋滋声。

  一对新婚夫妻,在他们新婚第一天的清晨,相顾无言,各自沉默。

  ……

  院子里,第一个出来的是贰大爷刘海中。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卡其布干部服,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在院里踱步,活像个下来视察的领导。

  他儿子刘光天,昨天被小张带走后,半夜才回来,一回来就钻进屋里,到现在没露面。

  【哼,壹大爷那个老顽固,还端着他那臭架子!三大爷就是个算盘精!这院里,以后还得看我刘海中!】

  他正想着,就看到秦淮茹端着一盆衣服,走到了水龙头前。

  刘海中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去。“淮茹啊,起这么早。柱子呢?怎么不让他帮你干点活?”

  秦淮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疲惫的笑:“贰大爷,您早。柱子他……在厨房忙呢。昨儿的席面,顾问说很满意。”

  她特意把“顾问”两个字,说得很重。

  刘海中的腰杆瞬间又挺直了几分,声音也压低了:“那是!顾问那是天上的神仙人物,能看上咱们柱子的手艺,是他的福气!淮茹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跟贰大爷说!谁要敢欺负你们孤儿寡母,我刘海中第一个不答应!”

  他说得义正言辞,眼神却不住地往秦淮茹身上瞟。

  这身段,这脸蛋,便宜傻柱了。不过,现在这院里,傻柱算个屁。

  秦淮茹像是没看见他那点龌龊心思,只是感激地笑了笑:“谢谢贰大爷。对了,光天……昨儿没事吧?”

  刘海中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又换上笑容:“没事!没事!年轻人,跟着顾问的人出去长长见识,是好事!锻炼锻炼!”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滴血。

  秦淮茹点点头,不再多问。她拧开水龙头,一边搓着棒梗那件沾满泥土的衣服,一边状似无意地说:“就是棒梗这孩子,昨儿被顾问罚了,今天就病了。我这寻思着,是不是该去给他弄点药……”

  话音未落,三大妈端着个盆也过来了。

  她一听这话,立刻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药?去药店那不都得要票吗?我跟你说,你去找咱们院后门那个收废品的王老蔫儿,他有路子,能弄到‘土盘尼西林’,比药店的还好使,就是贵点。”

  秦淮茹眼睛一亮,脸上满是惊喜:“真的?三大妈,您可真是我的救星!”

  三大妈得意地一扬眉:“那可不!这院里,就没我不知道的事儿!”

  秦淮茹在本子上,记下了“王老蔫儿”这个名字。

  她知道,这院里每个人的秘密,都将是她献给何为民的投名状。

  ……

  中午。

  饭点到了。

  何为民没有开小灶,而是让何雨柱做了大锅饭。

  白菜炖豆腐,熬得烂烂的,上面飘着几点油星子。馒头是昨天流水席剩下的,热了热。

  院里的人,排着队,拿着碗,一个个过来打饭。

  掌勺的,是何雨柱。

  他面无表情,一勺白菜,一个馒头。不多,不少,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轮到壹大爷易中海。

  何雨柱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多舀了半勺豆腐,盖在了他的碗里。

  易中海嘴唇动了动,看着何雨柱那张死灰色的脸,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端着碗默默走开。

  轮到贰大爷刘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