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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会。”傅雪岚斩钉截铁地打断,转过身时,眼底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冷光。

  “妈,您不了解他。秦寒枫现在就像只惊弓之鸟,满脑子都是温婧要抢走乐乐的恐慌。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看不到陷阱的。”

  她踱步到母亲身旁,声音压得更低:“况且,我根本不需要亲自出手。今晚你也看到了,乐乐对温婧是多么的黏糊,而秦寒枫是有多担心……”

  姜娅倒吸一口凉气:“你真的要利用乐乐?那可是你的亲儿子!”

  “这不叫利用,“傅雪岚轻轻整理着衣领,眼神淡漠,“这叫善用一切可用的筹码。毕竟……温婧也曾怂恿小雨说那些伤人的话。”

  姜娅轻叹一声。她想起那次家宴,小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姑父和漂亮阿姨在公园”,这才引爆了傅雪岚和秦寒枫的矛盾。

  若不是温婧在背后教唆,一个孩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定要和秦寒枫回去住吗?”她还是不放心女儿,“你可以住在这里,那些计谋一样可以应用。”

  “不一样。”傅雪岚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掌握第一手信息。他什么时候见温婧,什么时候情绪波动,这些细节在电话里是问不出来的。”

  她语气决绝:“况且,我要亲眼看着他,是怎么一步步走进这个局的。温婧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这笔账,我要亲手讨回来。”

  玄关处传来脚步声,秦寒枫抱着睡熟的乐乐出现在门口,脸色果然阴沉得可怕。

  傅雪岚与姜娅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柔声应道:“我们回家吧。”

  看着她挽着秦寒枫离开的背影,姜娅忽然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这把火,会不会最终烧到自己和傅雪岚身上?

  她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

  另一边,温婧轻叩门扉后,走进了公公傅康珀的书房。

  小雨正偎在爷爷膝前,一同欣赏着摊满书案的字画。

  看来公公对这个孙女确是格外疼爱,竟愿将这些珍藏与她分享。

  “妈妈,你快来看!”小雨一见她进来,立即兴奋地牵起她的手,“这些都是爷爷写的、画的,还有收藏的,是不是特别厉害?”

  温婧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多的墨宝,且很多是公公病前的作品。历经岁月流转,这些纸绢能保存得如此完好,更难得的是创作者本人还能清醒地再度品鉴。

  这份重逢的缘分,本身就已弥足珍贵。

  “哇,真是太厉害了!”她顺着女儿的兴致由衷赞叹,指尖轻抚过泛黄的宣纸,“这是柳公权的楷书,这是怀素的狂草,这是……”

  她的目光蓦地定在了一幅气势恢宏的《万马奔腾图》上,声音戛然而止。

  这幅画让她瞬间忆起那场慈善晚宴。她曾极力想要拍下那幅同名画作献给爷爷。

  而眼前这一幅,笔力之雄健,意境之开阔,竟和当晚那幅不相上下。

  傅康珀察觉到她的失神,温声问道:“喜欢这幅?”

  温婧微微点头,目光仍流连在画作之上:“曾经在慈善拍卖会上,见过一幅极为相似的。”

  提及那次拍卖会,她心头又是一阵滞闷。当时傅司宸借林怡梦之手,从她眼前截胡抢拍,随后又故作姿态地转赠于她。

  那一番出尔反尔的操作,至今想来仍觉讽刺万分,令人齿冷。

  可即便有如此不堪的记忆,眼前这幅画本身的磅礴气韵,依然让她心折。

  那墨色间奔腾的生命力,那笔触里流淌的洒脱,依然能直抵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傅康珀闻言,眼底泛起复杂的涟漪。他示意温婧近前,枯瘦的手指向画卷一角那个不易察觉的题款:

  “甲戌年,为小女兰惠十岁生辰作。”

  温婧呼吸骤然一滞。

  兰惠……苏兰惠……这正是她亲生母亲的闺名。

  她猛然抬眼看向傅康珀,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爸……这幅画……”

  傅康珀见她这般神态,心中已然明了。他缓缓道:“这是你的亲外公苏承瑞,为你母亲十岁生辰亲笔所作。”

  温婧的指尖轻触那行早已干涸的墨迹,仿佛能透过时光感受到作画人当时的慈爱。

  她声音哽咽:“这……就是您当初执意要给我看的东西?”

  傅康珀微微颔首,目光慈祥而通透:“无论你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世,这幅画都理应由你珍藏。当年,你母亲盛怒之下要将它付之一炬,是你外祖母拼死拦下的,……后来几经辗转,才到了我手中。”

  “母亲……她为何要烧掉?”她艰难地问出这句话,渴望从公公口中得到更多关于母亲的碎片。

  傅康珀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你父母的婚事,苏家极力反对。”

  这句话像一根针,猝然刺破温婧强撑的平静。

  她眼底瞬间涌起剧烈的波动。

  先是漫上深切的悲伤,为母亲那段不被祝福的姻缘,和她悲惨的命运;

  随即转为灼人的愤恨,恨那个将母亲逼至绝境的家族;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在她一个深深的呼吸间,沉淀下来,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释然。

  “爸,”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就让它过去吧。既然母亲当年都不想要这幅画,那就按她的意愿,……烧了吧。”

  她凝视着画作上奔腾的骏马,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母亲决绝离去的背影。

  她绝不会为那个伤害母亲的家族保留任何念想,不愿,也不想。

  傅康珀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怔了片刻:“你……不想与苏家相认?”

  温婧轻轻摇头,目光坚定而清醒:“有些伤痛会随时间冲淡;但有些伤痕……已经刻进骨血,永远无法抹平。”

  这一刻,傅康珀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苏兰惠决意离开苏家时的影子。

  那份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如出一辙。

  傅康珀凝视着她,目光悠远而苍凉:“你母亲当年……”他的声音带着被岁月磨蚀的沙哑,“也是用这样的眼神,说‘若是妥协,我便不是苏兰惠'……”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攫住了他。老人单薄的身躯在轮椅上颤抖,咳得撕心裂肺。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

  傅司宸面色沉郁地立在门口,身后跟着提着医疗箱的医生,显然是早有准备。

  医生快步上前照料,温婧会意地牵起小雨退出房间。

  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傅司宸逼近一步,声音里淬着冰冷的怒意:“我说过,不要单独和父亲会面,你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