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 安查清楚了,林立春没偷表,更没拿一百多块钱,至于那家人的儿子说五块钱不见了。

  在女同志多次访问班上同学后,得知了个啼笑皆哭的真相──那家人的儿子为了在同学面前逞能,把买书的五块钱拿出去请客了。

  最后拿不出钱买书,只能谎称被偷了。

  令女同志嘘吁的是,那家的男人摔坏了脑袋,光是手术费就得好几千,就回来后半生也瘫痪了。

  所以林立春所以被放了,那家人也只赔了一张三块钱的国债劵。

  但林霜降情况特殊,她是证人,但这事没有她的搅和也不会到那地步,所以得要有其他人来保释。

  所以当牙叔出现在局子里时,与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喝茶的林霜降对视上,伸手没好气拍了她后脑勺:“我是让你来捞你哥的,你倒好,捞着捞着把自己送进来了。”

  要不是桩子找到他,他还不知道这傻妮子亲自上门去闹事。

  林霜降被打了,也不恼,不紧不慢的将那份保释文件推了过去,笑得活像好孩子:“干 爹,签字。”

  牙叔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气死:“…………”

  最终还是在文件上签下大名。

  交接完一切之后,他把两人给领走了。

  林霜降看了眼卡通手表上的时间,正好指向四点半,是后桩小学放学的时间,于是她把手上的报纸给了牙叔道:“干t爹,您先带我大哥去国营饭店,占个好位置吃羊汤泡馍,我去接春分。”

  “您帮我点大哥一二,咱们国营饭店见。”

  她相信,经历过这一回,林立春再傻也起了防备心。

  牙叔背着手“哼”了一声,带着林立春走了。

  林霜降意味深长看了眼手上的那张小小的国债劵,最后还是连同那块手表塞进包里。

  这块卡通手表是她带给林春分的礼物,与之带回来的还有两双她在沪市百货商店买的舞蹈鞋。

  她很期待看到小小的人儿收到礼物时,开心雀跃的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模样。

  但林霜降去了后桩小学,却没在校门口看见林春分的身影,去了教室也没找到,最后不得不找到遇到舞蹈室,却没见到那位女老师的人影。

  “春分姐姐?!”女老师见门口打量的人影,有些焦急的喊了一声,见还真是林霜降立刻喜出望外:“春分跟同学打架了,把同学的脸划破了,正在主任办公室呢!”

  她本来想得是小孩子之间打架是常有的事,想出面把林春分领回来,可谁能料到被林春分打的小孩家长不依不饶,正大闹办公室。

  “什么时候打得?谁先动的手?”林霜降请女老师带路,一边问清情况。

  在她继承原身的记忆里,或许是之前生活环境的问题,林春分很乖,几乎不闹。

  村里没小孩愿意跟他玩,他就自己玩泥巴,甚至小小年纪学会看人的眼色行事。

  女老师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听别的小朋友说,是春分先动的手。”

  所以对方家长才先闹起来了的。

  她出门率先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主任,春分同学的姐姐来了。”

  话一出,办公室里的大大小小的目光都聚集到林霜降身上了,有不屑也有责怪她来晚的。

  唯独林春分孤立无援的站在一处,看样子被训斥过了,小脸上多了一道巴掌印,低头怯怯的站在那儿。

  她不在意那些目光,冲女老师点头道了谢,长腿迈向林春分,并不清楚林春分独自一个人承受了这些风暴多久。

  林霜降在他面前俯身,将小小的人拢进怀里,抱起来,温柔问:“春分,谁打了你的脸?”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楚的落入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

  林春分本以为林霜降又会向从前那样说他,让他跟人道歉,可在落入温暖又怀抱后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想要将满腹的委屈发泄出来:“阿姐……”

  林霜降周身泛着冷漠,气场强大的压迫感,竟然让主任到嘴边的话迟迟说不出来口。

  “是我打的!”出声的短发女人衣着朴素,皮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一副强势的模样扯了扯身旁唯唯诺诺的小男孩,抬起小男孩的脸:“你瞧瞧他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血痕、这是血痕,我儿子脸上以后脸上留疤了,说不上媳妇咋办?!”

  “你弟弟就是个坏种,我打他,那是一道还一道,他活该得受着!”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正经女人,这件事不给我赔钱,我就闹的他在这读不下去!”

  她还嫌这巴掌打轻了呢,说着情绪激动上来,还想冲上去撕扯林霜降,问候她家祖宗十八代。

  林霜降护住怀里的弟弟,刚想抬脚时,林春分忽然抬起头哽咽大喊:“他才是坏种!骂我是小娘们,骂我阿姐sao娘们,逼我跪下来给他当驴骑,我才打他的!”

  “他还抢了大哥给我垫肚子的两个鸡蛋,他包里肯定还藏着一个鸡蛋!”

  鸡蛋是林立春考虑到弟弟每回练舞会饿,所以每天都煮好让他当零嘴。

  那小胖子一听他还敢告状,挥着拳头张牙舞爪冲上来:“你个娘炮你还敢告状,你给我下来!”

  “谁让你每回吃不分给我,让我看着你吃。”

  要是分了他,他哪里还会抢!

  话一出,主任都惊呆了,连忙抢了小胖子的书包一搜,果然摸出了个鸡蛋。

  形势忽然反转,他没忍住出声质问:“春分同学,刚刚你为啥不说?”

  林春分刚刚要是说了,哪里用得着受被训斥。

  “为啥不说,那肯定是被你训斥过了一回啊。”林霜降声音很平静,目光很平静扫了眼小胖子,扬手狠狠打了过去。

  “啪”

  小胖子没站稳,被扇得一**坐在地上,立刻疼得嚎哭了起来。

  短发女人一见儿子被打了,歇斯底里冲上去就去扯林霜降的头发给儿子讨回个公道:“我儿子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娘们,一个男孩子学女孩子跳舞,没个男人样,那就是不伦不类,恶心死了!”

  “打你怎么了,就打你了!”

  办公室里哭声嚎啕,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主任和老师连忙上前拉扯她。

  “啪!”

  林霜降毫无差别对待,护着林春分扬手也给她来了一巴掌:

  “醒醒吧,民 国早没了,我乐意花钱给我弟弟跳舞咋了?你要是有病就去治。”

  “老婶,你儿子都偷我弟弟的鸡蛋吃了,没钱就供出来上学,省得浪费钱!”

  短发女人捂着脸红了眼眶,怒意冲上头,被主任拦着还是试图用脚去踹林霜降,却被林霜降冷着一张脸怒斥:“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把你儿子在学校偷鸡蛋吃的事登报,扬得全县人都清楚。”

  “我看以后谁敢跟你们来往。”

  在这个年代,小孩敢肆无忌惮偷东西,会被认为是父母教唆的。

  就算不是,碍于小孩,也没人愿意跟他们家来往。

  短发女人瞬间萎了,因为她清楚林霜降有这个实力,来之前她就了解清楚,林立春是花钱塞进来的。

  但她儿子不同,她是知青回城落回县上户口,儿子靠户口进来的,没花一分钱。

  真要闹出去,她好不容易找到洗衣服活恐怕又要被搅黄了。

  那鸡蛋供销社一个就得卖五角钱,还得凭票买,她三五天才舍得给儿子煎一个。

  而林霜降却舍得每天给林立春两个当零嘴。

  她不是怕了,而是没办法才低的头。

  短发女人嘴硬,恨恨看了她一眼,呸了一声道:“这次我放过你了,下次让你弟弟看到我儿子滚远点。”

  说完,踹了儿子一脚,骂他嘴馋,骂骂咧咧拎着儿子就要离开。

  抢过来吃了就吃了,还非得藏起来,让人抓到证据,真是蠢死了。

  “等等,你儿子吃了我弟弟三天的鸡蛋,6个,你不赔吗?”林霜降始终没有放下林春分,摸去他脸颊的泪,冷声道:“不赔,我就报公 安。”

  “我不多要,给两块。”

  “你!”

  短发女人瞪大了眼睛,可听到“公 安”二字,还是咬着牙从裤兜掏出一沓毛钱,数了两块钱丢在地上,又抢了主任手里的鸡蛋,揪着儿子的耳朵破口大骂走了。

  矛盾被化解,主任刚想开口跟林春分道歉,但林霜降只是拿了钱就抱着林春分目不斜视走了。

  **道歉,谁稀罕了。

  直到走出学校,林春分才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面上满是稚气问:“阿姐,你不怪我吗?”

  “你以前都告诉我,无论谁对谁错,先打人是不对的。”

  林霜降闻言,眉头一蹙,可想到以前的环境,却又舒展开了,将他放在地上:“以后那么说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不用那么做了。以后谁要是揍你,你就揍回去,有阿姐可以给你撑腰。”

  旋即掏出包里的手表和舞鞋给他:“你瞧瞧,喜不喜欢?”

  小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摸着鞋子和手表爱不释手:“喜欢。”

  他双眼清澈的眸子发光,发誓道:“以后我长大,跳舞赚来的钱全给阿姐。”

  “我来养阿姐。”

  “行啊。”林霜降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只是牵着手往前走:“走吧,咱们去国营饭店喝羊汤。”

  算算时间,牙叔应该看完了那份报纸,憋了满腹疑惑就等着问她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