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男人们,说话的,喝酒的,摸人大腿和小手的,一瞬间齐齐停下动作,纷纷扭头朝着地上的女人看看去。

  兔女郎吓得脸都白了,不敢起身,就用这个跌在地上的姿势,一点点跪坐起来,深深地低着头,极其卑微地说:

  “对不起,各位先生,我不是有意的,这瓶酒我会赔给你们的。”

  “赔?”摸她的那人玩味地笑了一下:“这瓶酒一百三十六万,你赔得起吗?”

  兔女郎不再说话了,头越发地低垂,肩膀微微发抖。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她的面容。

  三分清纯,七分动人,一看就年纪不大,身上的那种未经世事的稚气是演不出来的,一股子我见犹怜。

  搭话的人笑道:“你要是赔偿不起也没关系,今天把我陪好了,这瓶酒就当我送你。”

  他伸出手,就想去摸那女孩脸庞。

  女孩在他意图靠近时猛地一震,接着膝行着快速后退了断距离,小腿因此碰到了酒瓶的碎片,锋利的边角把皮肤划伤,鲜血流了下来。

  她却像没有痛觉,低着头颤声说:“对不起,先生,我只是个端盘子的,我不做别的。”

  男人只当她是欲擒故纵,摸着下巴笑道:“有点意思,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房间里的男人们也纷纷笑出了声。

  蒋天颂没笑,他坐在一个偏里面的位置,离门边很远。

  包厢灯光昏暗,没人看得清他什么神情。

  但在男人朝着那女孩不断逼近,女孩被吓得当场哭出来,跪在地上给他连扣了三个响头后,蒋天颂开口了:

  “让她走吧。”

  嗓音淡漠,声音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算不上大。

  但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清。

  众人一顿,纷纷疑惑地看向他。

  原本对女孩势在必得的男人也转了身,脸上不太好看。

  “蒋先生?”

  蒋天颂远远地瞧着那个女孩,灯光恰到好处,她在他眼中无处遁形,他却隐在暗处,身形十分模糊。

  “这瓶酒记我账上,你让她走。”

  男人还是十分不快,但又不敢驳了蒋天颂的面子,不甘地瞪了女孩一眼:

  “滚吧!”

  女孩飞快地抬起头,往蒋天颂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她又迅速收回目光,对着蒋天颂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就用这个跪着的姿势,从包厢里后退出去了。

  她走后,立刻有会所工作人员进来,同样的兔女郎装扮,过来清扫地上的碎片和血迹。

  男人报复性的把手伸过去,重重地在女人胸口掐了一下。

  女人的反应跟刚才的女孩截然不同,娇笑一声,嗔怪道:“人家都被你掐疼了。”

  她不躲不避,眼神还有点希望对方继续的意思。

  男人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掏出一把票子,塞进女人敞开的胸口:“滚吧。”

  等清洁的女人走出去,包厢里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谁忽然开口:

  “刚刚那个小姑娘,有点像早些时候的沈乔菲。”

  这话一落,说话的众人又齐齐停住,不约而同看向蒋天颂的方向。

  蒋天颂没理会任何人,垂眸兀自坐着,脸上表情不多,却无端让人觉得落寞。

  方觉坐到他身边,给他递了杯酒,蒋天颂看了眼,淡声道:“我开车来的。”

  方觉笑了笑,拍拍他肩膀:“出来玩,何必这么绷着自己,会所哪个女人不会开车?你喝多了,我叫个代驾送你回去。”

  蒋天颂还是没接,看了眼表,起身说:“今天就到这吧,我先走了。”

  方觉有些扫兴,但还是带着人起身送他。

  蒋天颂道:“你们玩吧,不用特意送我。”

  方觉还想说什么,蒋天颂叫来服务员道:“给这间房加瓶酒,刷卡。”

  方觉一乐,谁说蒋天颂不近人情,这不是很懂世故吗?

  也不急着送人了,亲热地拍着他肩膀道:“改天再来,做哥哥的请你喝酒。”

  蒋天颂颔首,拎着外套走了。

  从电梯下到一楼,他推开门往外走,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喊他。

  “蒋先生,蒋先生请您等一下。”

  他回头,女孩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件笨重但厚实的羽绒服,整个人裹得直筒筒的,全身上下,只有一张精致的小脸,还保留着会所里的妆容。

  她站在会所门口,缩着肩膀,不知已经守了多久,脸颊被冻得苍白,但一双眸子却闪闪发光。

  “刚才帮我的是您吧?您放心,我不会白让您花钱的,就当是我问您借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还上!”

  蒋天颂淡漠地看着她,眼底情绪不明:“包厢里的灯光那么暗,你怎么知道帮你的一定是我?”

  女孩笑了:“我虽然没有看到您的脸,但我记住了您的鞋。”

  “万一是同样的鞋子呢?”

  “所以我要赌一把,起先我也不能确定,但您现在开了口,我就可以确定了。”

  女孩笑容灿烂,黑黝黝的双眸里透着几分灵动。

  “蒋先生,您的声音我不会记错,就是您帮了我。”

  蒋天颂看她一会儿,也笑了。

  他继续抬腿朝车边走,女孩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他话不多,她却十分开朗。

  “蒋先生,您既然帮了我一次,能不能再帮我第二次。”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爸爸跟别的女人跑了,妈妈一个人辛苦操劳,把我带大,现在我妈妈生了病,急需一大笔钱治疗,除了这里,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短时间赚到那么多钱。”

  “现在他们因为我打碎酒瓶的事要开除我,我没了这份工作,妈妈会死的,没有了妈妈,我也活不下去,我知道您肯定是大人物,我也不需要您做什么,只需要您帮帮忙,和他们说一下,让我回去继续上班。”

  “对您来说,也就是说句话的事情,您动动嘴皮子,就能救下来两条人命,我能活下去,以后也肯定会更加努力的赚钱,欠您的钱,早晚有一天会还给您的。”

  “这样您不费吹灰之力就既有了功德,又得到了金钱,何乐而不为呢?”

  她嘴皮子极为利索,话讲的又多又快,偏偏还吐字清晰,把想要表达的说的十分清楚。

  蒋天颂走到车边,她刚好把想说的都说完。

  蒋天颂从始至终没搭话,直到他开门上车,女孩的脚步硬生生停在车边。

  她虽然满眼恳切跟希望,但终究是没有再继续往前跟。

  咬着嘴唇停在车边,眼神可怜巴巴的。

  蒋天颂想了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一愣,接着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林翡,我叫林翡,翡翠的翡!”

  蒋天颂道:“林翡,你让开些,我要倒车了,别挡着路。”

  林翡一愣,眼中的光又一点点暗淡下去。

  所以还是不准备帮她吗?

  也是,萍水相逢,人家愿意帮她买单一瓶一百多万的酒已经很不错了。

  她默默后退,看着男人的车一骑绝尘,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一阵冷风吹过,林翡给自己扣上羽绒服的帽子,缩着肩膀,低着头往回走。

  心里盘算着,以后该去做什么活,继续给母亲交医药费。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打来的是会所的服务生领班。

  “林翡,明天正常过来上班。”

  林翡一愣,接着脸上灿烂的笑开,太好了,她就知道,那个蒋先生是大好人,求他帮忙不会错的!

  念初晚上看了会儿电影,剧情很是吸引人,到了原本该睡觉的时间,她却越看越精神。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开门的声音。

  片刻,蒋天颂推开卧室门走了进来。

  见念初还没睡,意外道:“不是说不让你等我吗?”

  念初动了动鼻子,嗅到点不寻常的味道:“你去外面喝酒啦?”

  蒋天颂微顿,脱下身上的衬衫,扔进脏衣篓,又低头解皮带。

  “都说了是应酬,自然会有酒。”

  念初别开目光,不再看他,背过身继续看电影剧情:

  “除了酒之外,也有女人吧?”

  她酸溜溜说道:“被你弄得一屋子香水味。”

  蒋天颂笑了,换好睡袍,简单洗了个漱,过去把她捞进怀中。

  “是香水味吗?我闻着怎么是酸兮兮的?”

  念初挣扎着把手臂扯出来,拉动着屏幕说:

  “别闹,剧情正走到关键时候呢。”

  蒋天颂瞄了眼,男女演员拉拉扯扯,跟念初平时喜欢看的职场电影不太一样。

  “你这看的什么?”

  念初盯着手机说:“港台的一个情感电影,女主刚跟男主和好,就发现他找过其他女人。”

  蒋天颂有些意外:“你不是不喜欢看这种黏黏糊糊的东西?”

  他跟她一起在家庭影院观影的时候,念初是十分抵触爱情片的,十部电影里有九部言情,她点播的肯定就是剩下的那最后一部。

  念初想也不想说:“我不喜欢看内地的,那些女人没骨头一样,过得不好也不知道跑,港台的就有血有肉多了。”

  电影剧情此时也走到了尾声,女主这次最终没有选择原谅,任由男主万般挽回,仍旧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彻底离开。

  念初看得振奋,脸上笑容大大的,比看了个大团圆剧情还开心。

  蒋天颂总觉得这小姑娘是话里有话,看了念初好几眼,又觉得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