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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帮我?”姬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肩膀有些耸动。

  “是啊,想帮你,叫你不要犯傻。”姜梨不管姬蘅此时是什么反应。

  她往前走了两步,眼神越发的晦涩:“虽起码我能帮你认清你的仇人到底是谁。”

  “就算你能帮我。”姬蘅笑够了,盯着姜梨,眼底续着冷意:“但在那之前,你应该告诉我你是谁吧。”

  “姜梨。”姜梨自报家门。

  姬蘅瞬间入蒙大敌,眼底的冷意变成了杀意:“姜梨?你来寻我究竟为了什么。”

  若说建康城近些日子来谁最有名,那非姜梨莫属啊。

  自从她回来,将建康城搅了个天翻地覆,他还没进京之前,也曾听过姜梨的名讳。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她本人。

  “我刚刚从大相国寺下来,最是清楚大相国寺内的情况如何。”姜梨脸色淡淡的。

  她转过身,自顾自的坐到桌案旁,茶壶中的茶水滚烫,饮一口,似乎叫人浑身也跟着沸腾。

  她倒了一杯茶水给自己喝,视线越过窗厩看向窗外。

  窗外正对着京东第一码头,姬蘅每次来这里,都是乘坐渡船来的。

  这一点,她十分清楚。

  “所以你是代表太子殿下来见我的么。”

  室内寂静。

  姬蘅的心里闪过许多念头,他想着要么将姜梨灭口,可姜梨的举动太诡异,杀了她,会影响到全部计划。

  与姜梨谈条件,可他又不想受制于人,尤其是跟皇室的人有牵扯。

  “你为何这么觉得呢。”姜梨语气幽邃。

  清澈的目光凝视着江上的船只,似乎格外专注。

  “这难道还不明显么。”姬蘅嗤笑一声:“不然你是如何当上县主的。”

  “难道不是太子为你请封的么。”

  天下人都知道的道理,他有何不知道的。

  “你错了,我这县主的封号是我拼了命得到的,不是靠着太子得到的。”

  姜梨的语气依旧平淡。

  姬蘅深深的盯着她的背影:“你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是太子想要拉拢他,还是说对方看中了他身上的什么势力。

  可他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暴露的。

  “我说不是,你不会信。”姜梨叹了一口气:“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明明是女子的功劳,却非得跟男人挂上点关系。”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会知道你四月二十的计划。”

  姜梨转身,眸光瞬间变的幽寒。

  姬蘅脸色一变:“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猜的,你更不会相信。”姜梨莞尔一笑。

  姬蘅似有些怒了:“你耍我玩?”

  “姬蘅,你姐姐的事,虽然跟王贵妃有间接的关系,可导致她跟姬家落难的罪魁祸首,不是她。”

  姜梨说着,姬蘅显然不信:“你到底为谁做事?”

  难道姜梨明面上是魏珩的人,实际上是魏瞻的人?

  今日来劝他,是想叫他放弃对王贵妃跟王家的仇恨。

  那绝对不可能。

  “我同样痛恨裕王跟王家。”姜梨知道姬蘅在想什么,这又叫姬蘅一惊。

  他握着手,问;“你究竟是如何知道我们的接头暗号的?”

  从姜梨在北面说出了十八反歌这个暗号一直到刚刚对老王说的那些话。

  都叫姬蘅觉得奇怪。

  难道是组织中出了叛徒。

  “我说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报仇的对象找错了。”

  姜梨端着茶盏站起身走到窗户边。

  远处的江是那样的广阔,广阔到连江面上的大船都会被它衬托的十分渺小。

  就好似平民与皇权。

  “不是王贵妃跟王家,还会是谁。”姬蘅随着姜梨的目光看去。

  江面上的船只一艘一艘的靠近码头,不断有工人来回搬运东西。

  姬蘅不知道姜梨在看什么,眉头越皱越紧。

  他没时间跟姜梨在这里打哑谜,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你也曾猜测过不是么。”姜梨视线凝着前方,语气轻了不少:“天下最无情的便是男人。”

  后宫里的女人,不管家世如何,只要进了宫,就全都是皇帝棋盘上操控的棋子。

  皇帝想促成什么棋局,那些棋子便得走什么样的路。

  姬家跟王家都是门阀,叫他们自相残杀,借助王家的手铲除姬家,再借助姬家重伤王家。

  皇帝这个中间人坐收渔翁之利。

  帝王谋术中,这是最简单的一招了。

  “我父亲说过,当今陛下是一个仁厚的君主。”姬蘅的眼眶骤然猩红。

  他死死的盯着姜梨,又问;“你说你同样跟裕王和王家有仇。”

  “当今陛下一直致力于削弱门阀势力,你为何还要猜忌。”

  “削弱门阀势力不假,可为的是什么,难道为的是天下百姓么?”

  姜梨的情绪似乎有了波动,她伸出手指着码头上的那些工人;

  “若陛下所做的一切当真是为了百姓,那么为何百姓的日子却越过越苦。”

  “这些年你走南闯北经商,见过那么多百姓,他们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心里不清楚么!”

  战乱,天灾,门阀权贵欺压,百姓民不聊生。

  天下不兴,何以谈民生!

  君主不仁,何谈将来!

  “陛下只是讨厌权贵分走了他的权势,只是讨厌门阀挑战皇室权威、挑战他帝王的威严。”

  “他只是想将权利全部把握在自己手上,等到那一日实现,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或者,他的初衷从一开始便带着虚情假意!”

  不过是为了博得百姓跟一些有识之士的支持罢了。

  其实皇帝骨子里的本性跟那些门阀没有什么区别。

  为了权势地位,他同样可以牺牲掉国运跟百姓,同样可以牺牲无辜之人,只为了把握住朝堂的全部走向。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所以这世道,真是烂透了。”

  姜梨说着,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意穿透胸膛,衬的她身影更加单薄。

  但就是这样瘦弱的她,却有一种高山般的气势朝着姬蘅压来,压的他哑口无言,压的他嘴唇颤抖。

  “你……”

  姜梨才多大,还没及笄呢,小屁孩一个,居然在这里跟他谈论天下。

  她懂什么天下。

  可为什么自己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呢。

  “姬家是名门望族,可经过百年发展,在陛下跟天下人眼中与门阀也没什么区别了。”

  姜梨叹了一口气,微红的眼睛中闪烁着淡淡的流光。

  话说到这个份上,没什么不能再说的了。

  所以,若说她对这个王朝还有一丁点的希望,那么那一分希望是魏珩给的。

  她在魏珩身上,看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