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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沉如墨。

  镇国公府,书房。

  叶白正在批阅着一份关于新建烽燧体系的民夫征调文书。

  自“边军游弩手”组建以来。

  北境的袭扰战报确实大幅减少。

  但西楚的“苍蝇”战术,依旧在不断消耗着武国的边防精力。

  灯火摇曳。

  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忽然,一道近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中央。

  “公爷。”

  公孙赫的声音沙哑,仿佛砂纸摩擦。

  叶白手中的朱笔未停,淡淡道:“说。”

  “暗部潜伏数月,终于撬开了一条线。”

  公孙赫低着头,声音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帝都,‘四海商会’。”

  叶白的笔尖,倏然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帝都之内?哪个‘四海商会’?”

  “就是那个在城东,掌控着帝都七成皮毛和药材生意的‘四海商会’。”

  公孙赫沉声道。

  “这个商会崛起于三年前,行事低调,背景神秘。”

  “我们的人用尽了办法,终于在今日,顺着一条隐秘的资金流,挖到了它的幕后东家。”

  “是谁?”

  “一个早已被遗忘的人——当年‘齐王’的远房侄孙。”

  “齐王……”叶白双眼微眯。

  这又是一个早已倒台的老牌世家。

  齐王曾权倾朝野,但在先帝晚年因谋逆之罪被满门抄斩。

  只有寥寥几个旁支流放,早已不成气候。

  一个败落的王族余孽,如何在短短三年内,于帝都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商业网络?

  “他背后,有人。”叶白一语道破。

  “公爷明鉴。”

  公孙赫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报,“我们进一步调查发现,该商会利用其遍布武国全境的商业网络,一直在做两件事。”

  “第一,他们利用皮毛商队北上、药材商队南下的便利,将我武国边防的换防时间、粮草路线等绝密情报,源源不断地传递给西楚。”

  “砰!”

  叶白手中的狼毫毛笔,瞬间被内力震成了齑粉。

  “好,好一个‘四海商会’!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充当西楚的耳目!”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充斥了整个书房。

  公孙赫仿佛未觉,继续道:“公爷,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第二件事。”

  “他们利用药材商的身份,近半年来,在暗中不计成本地搜集一种极为稀有、甚至被列为禁药的药材。”

  “什么药材?”

  “离魂草。”

  当这三个字出口时,叶白那勃发的杀意,反而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

  他重新靠回椅背,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离魂草……”他低声重复着。

  “无色无味,却能侵蚀神魂,是炼制那些操控心神邪药的……主材。”

  公孙赫压低了声音:“公爷,这背后,恐怕不仅仅是西楚。这种手段……更像是幽冥教的手笔!”

  “齐王余孽、西楚间谍、离魂草、幽冥教……”

  叶白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一条条线索,在他脑海中飞速串联。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间谍行为了。”叶白冷冷道,“一个倒台的王族,攀上了幽冥教这条线。他们一个想复辟,一个想积蓄力量。而西楚,则乐见其成,为他们提供庇护,换取情报。”

  “四海商会,只是他们共同推到台前的一个‘壳’。”

  “公爷!”公孙赫请示道,“是否立刻调动暗影卫,并联合京兆府,将这‘四海商会’连根拔起?”

  “不。”

  叶白缓缓摇头。

  “现在动手,最多抓到几个掌柜和那个齐王的侄孙。那条真正的大鱼,依旧藏在水下。”

  他抬起眼,眼中闪过一丝猎人的寒光。

  “既然鱼已经咬钩,那就……按兵不动,放长线,钓大鱼。”

  “传令下去,暗部所有人员,立刻转入静默。不要惊动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依旧安全。”

  “我倒要看看,”

  叶白的声音幽幽响起。

  “隐藏在这商会背后,在帝都亲自操盘的,究竟是幽冥教的哪一位‘高层’!”

  “遵命。”公孙赫的身影,再次融入了黑暗之中。

  ……

  内部的暗流汹涌,海上的威胁也同样棘手。

  数日后,镇国公府,议事大厅。

  武国的海军,虽在叶白不惜血本地投入下,初具规模。

  但面对那些神出鬼没、熟悉海况的老牌海盗。

  新生的水师,依旧显得被动。

  “公爷,那些贼寇,狡猾如狐!”

  水师统领,一名壮硕的汉子,满脸羞愧地禀报道。

  “我们的战船虽大,火炮虽猛。”

  “但他们一见我军旗号,便立刻化整为零,钻入那些我们根本不敢靠近的暗礁群岛!”

  “等我们一走,他们又冒出来袭扰商路!”

  “这……这简直是疲于奔命!”

  叶白静静地听着,没有苛责。

  他知道,这是经验的差距,非一时之功可以弥补。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将领,落在了大厅角落里,几个局促不安的身影。

  那是几位被他特意召见来的、在东海讨了几十年生活的……老渔民。

  “诸位将领稍歇。”叶白摆了摆手,温和地走向那几位老渔民。

  “几位老丈,不必拘束。本公今日请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以你们对那片海的了解,这些海盗……究竟是些什么人?”

  几位老渔民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最年长的,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回公爷……那些人,并非天生的亡命之徒啊……”

  老渔民的声音带着悲腔。

  “老朽……老朽认得他们中的一些人。”

  “他们许多人,本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沿海渔民。”

  “可,可西楚的舰队,不给我们活路啊!”

  老渔民浑浊的眼中流下泪水。

  “他们烧我们的村庄,抢我们的渔获,逼得我们家破人亡,无处可去!”

  “活不下去了,才落草为寇的啊!”

  另一名渔民补充道,“听说有一群黑袍人(幽冥教)找到了他们,许诺给他们力量和金钱,让他们报复西楚,也……也报复我们这些‘顺民’。”

  “他们被西楚和那些邪.教,或收编、或胁迫,早就回不了头了。”

  大厅之内,一片死寂。

  水师的将领们,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愤怒。

  叶白终于明白了。

  这些海盗,并非铁板一块。

  他们是西楚暴行下的受害者,是幽冥教蛊惑下的牺牲品。

  “我懂了。”

  叶白缓缓点头。

  他转身面向众人,声音铿锵有力。

  “本公决定自今日起,水师行‘剿抚并用’之策!”

  “剿!”

  他看向水师统领:“一方面,加大海上清剿力度!你们的战船,要二十四时辰不间断地巡航!给本公狠狠地打!打到他们痛,打到他们怕!”

  “抚!”

  他又转向一旁的文官:“另一方面,立刻拟定‘招安令’,派人传遍所有沿海岛屿!”

  “向所有海盗公布:凡主动投降者,既往不咎!”

  “凡能手刃西楚军官、或幽冥教妖人来投者,赏银千两!”

  “所有愿意投降的海盗,本公许诺,全部在内陆划拨良田,安置家小,让他们重新做回良民!”

  叶白的声音,回荡在大厅。

  “本公要从内部,彻底瓦解他们!让那些被胁迫的,有路可退!让那些执迷不悟的,死无葬身之地!”

  ……

  将内政与军务的方略尽数布置下去后,叶白终于有了一段难得的空闲。

  他走进了公爵府最深处的密室。

  自重生以来,他一路浴血搏杀。

  修为虽在系统的辅助下突飞猛进,但心境之上却始终紧绷。

  这一次,他没有执着于修为的突破。

  他盘膝而坐,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开始反复锤炼、审视自己的刀意。

  “嗡——”

  一股无形的锋芒,在他身周浮现。

  那是他从尸山血海中领悟出的,最纯粹的“吞噬”刀意。

  凌厉无匹,仿佛能斩断世间万物。

  但,还不够。

  叶白的思绪,回到了前世今生的一幕幕。

  他想起了战场之上,刀锋入骨的惨烈。

  想起了袍泽战死的悲壮。

  那股“吞噬”的刀意,瞬间变得更加森然、惨烈,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他又想起了万年村的安宁,想起了武明通的成长,想起了自己守护这片土地的誓言。

  那股惨烈的刀意,渐渐沉淀了下来。

  锋芒依旧,却多了一股“坚定”的意志。

  刀,不再仅仅是为了杀戮,更是为了守护。

  叶白将自己毕生所学、所感、所悟,尽数融于一炉,反复地锤炼着。

  那股凌厉无匹的刀意,渐渐变了。

  它不再仅仅是锋芒毕露的“吞噬”,更增添了几分如大地般的“厚重”。

  以及如星空般的“包容”。

  时间,在密室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叶白缓缓睁开了双眼。

  密室之内,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天地异象。

  甚至连一丝灵气波动都未曾泛起。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气息愈发内敛,仿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然而,当他抬起眼眸。

  那双眼睛,却变得无比深邃。

  仿佛有日月在其中沉浮,又仿佛……包容了一片虚无。

  他对力量的掌控,已然臻至化境!

  叶白缓缓站起身,握了握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战力,在这一次的心境圆满之后,提升了何止三成!

  “幽冥教,西楚……”

  他低声喃喃。

  “你们的棋局,该被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