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黄沙漫天,狂风如刀。

  这里是大武王朝的最西端,也是抵御西域魔土与无尽沙海的第一道屏障。

  落日关的城墙历经千年风沙侵蚀,呈现出一种苍凉的铁青色。

  宛如一条巨龙蜿蜒在戈壁之上。

  入夜,气温骤降,寒意透骨。

  一段偏僻的城墙垛口处。

  几个裹着老羊皮袄的边军老卒正围坐在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旁。

  手里捧着硬得像石头的干粮,一边用力啃着,一边低声闲聊。

  “听说了没?那个从帝都来的世子爷,今天又去巡视前哨了。”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抹了抹嘴角的渣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这都连着半个月了吧?”

  “那是做样子的。”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士兵撇了撇嘴,眼中带着几分对权贵的不屑。

  “这些公子哥儿,哪受得了咱们这儿的苦?”

  “刚来的时候新鲜几天,等那股劲儿过了,还不是得躲回都督府喝热茶、抱暖炉去?”

  “咱们这鬼地方,尿个尿都能冻成冰柱子。”

  “这次不一样。”

  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众士兵一惊,慌忙握紧手边的兵器回头望去。

  只见火光映照不到的阴影里,走出一个身穿普通校尉铁甲的青年。

  他脸上沾着未干的沙尘,嘴唇因为干燥而微微开裂。

  手里并没有拿什么金贵的玉佩折扇,而是提着一袋最劣质的烈酒和几块肉干。

  “世子殿下?!”

  老兵吓得手里的干粮差点掉在地上,正要起身行礼,却被青年一把按住。

  “军中无父子,更无什么世子。”

  “在这里,我是叶承乾,是落日关的一名副将。”

  叶承乾随手将酒袋扔给那个老兵,自己则一**坐在满是沙砾的地上.毫不嫌弃地抓起一块硬邦邦的肉干撕咬起来。

  “巡视回来饿了,跟兄弟们讨口火烤烤手,不介意吧?”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眼中的疏离与戒备在这一刻悄然消融了大半。

  他们看得出来,这位世子爷身上那股子汗味和血腥味,不是装出来的。

  “殿下,您这也太拼了。”

  老兵喝了一口酒,壮着胆子说道。

  “沐大都督都说了,您只需坐镇中军统筹即可,这巡哨的苦差事。”

  “魔徒狡诈,沙兽凶残,我不亲自看一眼,心里不踏实。”

  叶承乾咽下口中粗糙的食物,目光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直刺城墙外的黑暗深处。

  “而且,今晚的风向,不对。”

  话音未落,叶承乾猛地站起身,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敌袭!!”

  这一声暴喝,如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夜空。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墙下方的沙地突然爆开,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

  借着风沙的掩护,手中的淬毒弯刀直取守城士兵的咽喉。

  这是魔化沙匪最擅长的“沙遁术”。

  “点火!弓弩手覆盖射击!长枪兵结阵!”

  叶承乾反应极快,并没有慌乱地后退,而是第一时间下达了最精准的指令。

  原本还在发愣的士兵们听到这沉稳有力的命令,下意识地开始执行。

  火箭腾空而起,将城墙下方照得亮如白昼。

  那些刚刚露头的沙匪瞬间被箭雨压制,惨叫声此起彼伏。

  “杀!”

  一名拥有宗师初期的沙匪头目见偷袭不成,怒吼一声。

  脚踏城墙借力腾空,手中弯刀裹挟着黑色的魔气,直扑指挥若定的叶承乾。

  “来得好!”

  叶承乾不退反进,眼中战意沸腾。

  他手中的长刀并非凡品,乃是叶白亲手所赠的符文战刀。

  这一刻,他并没有使用大开大合的军中刀法。

  而是手腕一抖,刀锋竟走出了一条诡异而轻灵的弧线。

  那是他结合了母亲慕容晴的箭意与父亲刀意,新领悟出的“藏锋”之术。

  刀光如水,后发先至。

  噗嗤!

  那沙匪头目还在半空中,便觉喉间一凉,护体魔气如同纸糊般被切开。

  尸体坠落,鲜血染红了城墙。

  “副都督威武!”

  周围的士卒见状,士气大振,纷纷怒吼着杀向攀上城墙的敌人。

  这一夜,叶承乾身先士卒,带着一队亲兵在城墙上四处救火。

  哪里最危险,哪里就有那道银色的身影。

  直到天色微明,丢下了数百具尸体的沙匪才狼狈退去。

  ……

  然而,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三天后的正午,烈日当空。

  落日关外的戈壁滩上,尘土遮天蔽日。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零星的偷袭部队,而是数千头体型庞大的魔化沙兽。

  在三头体型如小山般的首领带领下,发起了正面的冲锋。

  大地在震颤,守军的脸色发白。

  “那是铁甲魔蜥!成年便是宗师级的战力,皮糙肉厚,寻常符文炮都轰不开!”

  沐晴站在城楼上,眉头紧锁。

  正欲亲自出手,却见一道银色身影已率领五百黑骑冲出了城门。

  “那是承乾?胡闹!”

  沐晴大惊。

  但下一刻,她便止住了话头。

  只见战场中央,叶承乾骑在烈焰驹上。

  面对那头最为巨大的铁甲魔蜥首领,毫无惧色。

  “孽畜,受死!”

  叶承乾长啸一声,从马背上飞身而起。

  他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手中的长刀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但这一次,刀势不再是单纯的劈砍,而是带着一种如同绣花针般的精准与细腻。

  这段时间,他在西境与沙兽无数次搏杀,终于发现了这种怪物的弱点。

  在那厚重鳞甲的缝隙之间,有一处极小的气门。

  “破!”

  刀尖化作一点寒芒,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只有铜钱大小的缝隙之中。

  混沌真气瞬间爆发,沿着气门直捣黄龙,震碎了魔蜥的心脏。

  轰隆!

  那头足以撞塌城墙的庞然大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战场瞬间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少.将军!”

  “少.将军万岁!”

  这一战,叶承乾之名,响彻西境。

  ……

  西境的捷报传回帝都,本该是一件喜事。

  但朝堂之上的气氛,却显得异常凝重,甚至比西境的风沙还要压抑几分。

  摄政王府,议事厅。

  叶白坐在主位,手中拿着一份烫金的拜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拜帖的落款,赫然是“天工宗宗主”。

  在他下首,坐着武国工部尚书公孙赫,以及负责皇室商贸的云芷璇。

  “王爷,这天工宗欺人太甚!”

  公孙赫气得胡子乱颤,一掌拍在桌子上。

  “他们竟然联合了紫阳宗、流云谷等七个宗门,宣布对我武国进行‘材料管制’!”

  “不仅将‘玄铁精母’、‘流光玉髓’等关键符文材料的价格提升了十倍,还限量供应!”

  “更可恶的是,他们召回了所有在工部协助研发的客卿长老,中断了一切技术交流!”

  云芷璇也是面若寒霜,手中算盘拨得噼啪作响。

  “王爷,按照现在的库存,如果断供,我们的符文战甲流水线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月。”

  “红衣大炮的炮管铸造也需要玄铁精母,若是没有替代品,军工生产将全面瘫痪。”

  “现在朝中已有不少声音,说是我们步子迈得太大,得罪了仙门,主张向天工宗赔礼道歉,恢复旧制。”

  “赔礼道歉?”

  叶白将手中的拜帖随手扔进一旁的火盆里,看着它化为灰烬,眼神冷漠如冰。

  “他们这是怕了。”

  叶白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

  “以前他们看不上我们的符文技术,觉得是奇技**巧。”

  “现在看到我们的红衣大炮能轰杀宗师,看到我们的流水线能日产千甲,他们慌了。”

  “他们怕丢失在九州炼器界的霸主地位,所以想用这种下作手段来卡我们的脖子。”

  “跪着求来的和平,不叫和平,叫施舍。”

  叶白转过身,看着两人,语气铿锵。

  “传我命令,谁敢在朝堂上再提‘妥协’二字,革职查办!”

  “可是王爷,材料的问题。”

  公孙赫面露难色。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叶白冷哼一声。

  “公孙衍,你立刻启动‘备用矿源勘探计划’。”

  “我记得《九州地理志》上有记载,南疆十万大山深处,亦有玄铁矿脉。”

  “我会修书给蓝彩蝶的师门,请求他们协助勘探。”

  “既然买不到,我们就自己挖!”

  “另外。”

  叶白看向云芷璇。

  “工部那边,加速对替代材料的研究。”

  “我就不信,离了他们的流光玉髓,我们就造不出导灵管了?”

  “告诉下面的工匠,谁能找到替代材料,赏千金,封万户侯!”

  云芷璇和公孙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一抹决然。

  “还有最后一步。”

  叶白走回桌边,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三个字。

  百炼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叶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天工宗虽然势大,但也并非一家独大。百炼宗与他们争斗了数百年,一直被压一头。”

  “若是我们带着成熟的符文流水线技术去找百炼宗合作,你们猜,他们会拒绝吗?”

  “妙啊!”

  公孙赫眼睛一亮。

  “百炼宗擅长冶炼,且矿产丰富,唯独缺乏精细的符文铭刻技术。”

  “如果我们两家联手,不仅能解决材料危机,还能彻底打破天工宗的垄断!”

  “云芷璇。”

  “属下在。”

  “你亲自带一队人,带上我的亲笔信和几样‘特产’,秘密前往百炼宗。”

  “记住,姿态不妨放低一些,但在利益分配上,寸步不让。”

  “是!”

  安排完这一切,叶白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深邃。

  “天工宗,既然你们想玩贸易战和技术封锁,那老夫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只是到时候,别把自家的饭碗给砸了。”

  窗外,风起云涌。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叶白的谈笑间,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远在西境的叶承乾并不知道。

  他那位身在帝都的父亲,正在为这个国家铸造一副哪怕没有外援,也依旧坚不可摧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