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在这间房……”

  女孩在一间位于老城区的小宾馆房间门口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齐学斌,眼神里既有紧张也有兴奋。

  她叫小雅,是赵德胜手下那个“搞文艺”的张总最近刚捧起来的新人。张总说了,只要今晚这事儿办成了,下个月的县电视台晚会,她就是主持人。

  齐学斌站在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

  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宾馆的走廊。墙皮斑驳,灯光昏暗,连个监控探头都没有。

  这种地方,确实是杀人越货、栽赃陷害的好去处。

  “怎么?坏人在里面等着我?”

  齐学斌明知故问,似笑非笑地看着小雅。

  “啊……对!他……他在里面洗澡……”

  小雅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演下去,“齐警官,您快进去抓他吧!我……我好怕……”

  说着,她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房间里很昏暗,只亮着一盏床头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的香水味。

  齐学斌迈步走了进去。

  “咔哒。”

  就在他进去的瞬间,身后的房门被那个柔弱的女孩猛地关上,并且迅速反锁。

  紧接着,小雅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把撕开自己的领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然后扯乱头发,一边尖叫一边朝齐学斌扑过来。

  “救命啊!警察非礼啦!**啦!”

  声音尖利刺耳,穿透力极强。

  与此同时,房间的衣柜门猛地被踹开,三个彪形大汉举着摄像机和录音笔冲了出来,闪光灯对着齐学斌和小雅就是一顿狂闪。

  “好你个警察!竟然知法犯法!”

  为首的一个光头大汉狞笑着把摄像机怼到齐学斌脸上,“大家都来看看!这就是咱们清河县的英雄刑警!私会少女,图谋不轨!人赃并获!”

  “别怕!我们都拍下来了!明天就发到网上去!让你身败名裂!”

  小雅此刻已经瘫软在地上,抱着齐学斌的大腿痛哭流涕:“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有男朋友的……呜呜呜……”

  这一套连招,行云流水,配合默契。

  如果是普通人,哪怕是有些经验的老警察,面对这种局面也得蒙圈。

  只要一慌张,一辩解,或者试图动手抢摄像机,那就彻底掉进坑里了。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齐学斌。

  从进门到现在,他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安静地看着这帮人拙劣的表演。

  “演完了吗?”

  等到闪光灯稍微停歇了一下,齐学斌才淡淡地开口。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慢条斯理地抖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

  “演完了就歇会儿。这房间里闷,味道也不好闻。”

  光头大汉愣住了。

  这剧本不对啊!

  被抓了现行,不应该是惊慌失措、跪地求饶,或者暴跳如雷吗?这小子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少**装蒜!”

  光头大汉恶狠狠地把摄像机往前怼了怼,“证据确凿!你小子完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听我们老板的话,以后给我们当狗;要么,明天早上全县人民都能看到你这副嘴脸!”

  “哦?你们老板?”

  齐学斌吐出一口烟圈,眼神玩味,“赵德胜?”

  光头大汉脸色一变:“什么赵德胜!别胡说八道!我们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

  “好市民?呵呵。”

  齐学斌笑了。

  他突然抬起手,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那个电视机柜。

  “你们进来之前,没检查过房间吗?”

  “什么意思?”众人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电视机柜上面的那个不起眼的机顶盒旁边,正立着一个小巧的黑色DV机,红色的录制指示灯正一闪一闪地亮着。

  “哎呀,不好意思。”

  齐学斌耸耸肩,“我这个人有个职业病,到哪里都喜欢先观察环境。刚才进来的时候,顺手就把随身带的执法记录仪放那儿了。”

  “从进门到现在,咱们所有的对话,包括这位小雅姑娘自己撕衣服、你们从衣柜里冲出来的全过程,好像……都拍下来了?”

  “什么?!”

  小雅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光头大汉更是像见了鬼一样,浑身一哆嗦。

  反向录像?!

  这小子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去抢过来!”

  光头大汉反应还算快,把手里的摄像机一扔,从腰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就像电视机柜冲去。

  只要毁了那个DV,死无对证,他们人多,照样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砰!”

  一声巨响。

  并不是枪声,而是房门被暴力踹开的声音。

  整个门板直接飞了进来,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紧接着,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都不许动!警察!”

  “抱头蹲下!”

  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顶在了光头大汉的脑门上。

  走在最后的,是一脸寒霜的林晓雅。

  “齐大队长,看来你的‘鱼饵’当得很成功啊。”

  林晓雅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小雅和那几个被按在地上的大汉,冷哼一声,“涉嫌敲诈勒索公职人员,栽赃陷害,袭警……这罪名,够你们把牢底坐穿了。”

  “带走!”

  直到被押上警车,那个光头大汉还是一脸懵逼。

  他不明白,天衣无缝的仙人跳,怎么就反过来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审讯室里。

  光头大汉并不老实。

  他叫王虎,是赵德胜豢养多年的打手,也是个老油条。

  “警官,我就是路过见义勇为。那女的喊救命,我就冲进去了。至于什么设局,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王虎靠在审讯椅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知道,只要不咬出赵书记,赵书记肯定会捞他。顶多判个寻衅滋事,进去蹲几个月就出来了。

  “见义勇为?”

  齐学斌坐在他对面,手里把玩着那个从宾馆拿回来的DV机,“带着摄像机见义勇为?还提前埋伏在衣柜里?”

  他打开DV,屏幕上清晰地播放着王虎等人冲出来的画面,以及那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老板当狗……”

  “这……这是排练!我们拍短视频呢!”王虎还在嘴硬。

  “行,嘴挺硬。”

  齐学斌关掉DV,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拍在桌子上。

  照片有些模糊,是一张老照片。画面上,是一群人正在**,推土机前,一个光头正举着棍子,狠狠地砸向一个护着房子的老人。

  那个老人满脸是血,倒在血泊中。

  “这照片熟吗?”

  齐学斌的声音变得冰冷,“五年前,县城东郊的三里屯拆迁案。有个叫李大爷的钉子户,被人活活打死,最后定性为意外身亡。”

  王虎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了一半。

  这件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秘密!也是他的投名状!

  当年的确是他下的手,但赵书记,那时候还是县委副书记,早就花钱把这件事摆平了,所有证据都销毁了,连那个老人的家属都被封了口。

  齐学斌是从哪里搞到这张照片的?!

  “别看了。这张照片当时被一个路过的学生拍了下来,一直藏在家里不敢拿出来。”

  齐学斌当然不会告诉他,这张照片是他前世在整理赵家罪证时,无意中在一个旧论坛的角落里翻到的。

  “王虎,仙人跳顶多判你几年。但这个……”

  齐学斌指了指照片,“故意杀人罪,起步就是死缓。如果你现在交代,我可以算你有立功表现。如果你想替赵德胜扛着……”

  他笑了笑,“你觉得,以赵德胜的性格,是会花大价钱捞一个杀人犯,还是会在看守所里让你‘畏罪**’,永远闭嘴?”

  王虎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被赵德胜像弃子一样扔掉的马卫民,想起了那个神秘消失的刘彪,虽然被抓了,但赵家肯定放弃了。

  冷汗顺着他的光头往下流,滴在审讯桌上。

  心理防线,崩塌了。

  “我……我说……”

  王虎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嗓音沙哑,“当年的拆迁,是赵德胜亲自下的令。他说那块地必须要拿下来,死几个人也没关系……还有这次的仙人跳,也是他授意的……”

  “那块地,是用来干什么的?”齐学斌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那块地……后来建了个物流园。但那个物流园一直没怎么运营,好像……好像只是个幌子。”

  王虎回忆着,“我听赵德胜喝醉酒的时候吹牛说过,那块地下面,埋着他的‘大生意’……”

  审讯室外,观察室。

  林晓雅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正在交代的王虎,脸色也是越来越凝重。

  “大生意?”

  她转头看向刚刚走出来的齐学斌,“三里屯那个物流园我知道,是县里的重点招商引资项目,占地几百亩,但一直半死不活的。难道里面有猫腻?”

  “肯定有。”

  齐学斌拿着刚做好的笔录,眼神锐利,“一个杀人夺地都要搞到手的项目,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建几个空仓库?而且,这块地的位置很特殊,就在规划中的高铁站旁边。”

  “高铁站?”

  林晓雅一惊,“高铁规划才刚出来没多久,连我这个代县长都只是听到点风声。五年前赵德胜怎么可能知道?”

  “因为他上面有人。”

  齐学斌指了指天花板,“梁国忠,或者更高的位置。他们这是在囤地!利用信息差,低价圈地,等高铁一通,地价翻个几十倍,这才是真正的暴利!和这个比起来,红磨坊那点钱简直就是零花钱。”

  林晓雅倒吸一口凉气。

  她虽然出身不凡,但这种赤裸裸的吸血和掠夺,还是让她感到震惊和愤怒。

  “查!”

  林晓雅咬着牙说道,“不管这块地背后牵扯到谁,必须查到底!这不仅是**,这是在喝老百姓的血!”

  “但是,光靠王虎的口供还不够。”

  齐学斌冷静地分析道,“赵德胜做事很小心,这些核心机密肯定不会让王虎这种打手知道太多。我们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比如……批文,资金流向,还有……”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当年负责执行那次拆迁的,除了赵德胜,应该还有一个官方的保护伞。”

  “你是说……”

  “马卫民。”

  齐学斌吐出一个名字,“那年他还是城关镇派出所所长。李大爷被打死后,是他第一时间带人封锁了现场,并且迅速把尸体火化了。如果说谁手里有最直接的证据,那一定是他。”

  “可是马卫民已经被市纪委带走了,现在估计谁都不见。”林晓雅皱眉。

  “不,他会见我的。”

  齐学斌自信地笑了,“因为他现在是被赵德胜抛弃的弃子。只要我不死,只要我继续咬着赵家不放,他就会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备车,去市里。”

  齐学斌将警帽戴正,“这出仙人跳没唱成,咱们去给赵书记唱一出‘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