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的天空像是一口倒扣的黑锅,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风雪虽然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的寒意却比风雪更甚,那是暴风雨来临前死一般的沉寂。

  县公安局大院内,几十辆警车整齐排列,警灯闪烁,将灰暗的天空映得一片血红。

  魏东站在办公大楼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扩音器,唾沫横飞。他穿着一件厚重的警用多功能大衣,肩膀上的两杠一星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刺眼。

  “同志们!刚接到上级紧急通报,被通缉的极度危险分子、原刑警大队长齐学斌,极有可能已经携带杀伤性武器潜回县城进行报复性恐怖活动!”

  魏东的声音在空旷的大院里回荡,经过扩音器的放大,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撕裂声,更显出一种歇斯底里的亢奋:

  “此人穷凶极恶,反侦察能力极强!为了维护全县的治安稳定,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若是发现其踪迹,如有反抗,可当场击毙!听清楚了吗?当场击毙!”

  台下的民警们面面相觑,有人握紧了枪,有人却低下头,眼神复杂。齐队是什么人,他们心里都有一杆秤。可现在,县局的天变了,郑在民一手遮天,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凄厉而急促的警笛声突然从远处传来,瞬间撕裂了这份压抑的宁静。这声音不像是县局那种老旧警车的嘶吼,而像是某种来自远古巨兽的咆哮,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由远及近,震人心魄!

  魏东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厉声喝道:“谁?!谁在乱鸣笛?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吗?!”

  话音未落,县局那扇厚重的电动伸缩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砰!”

  巨大的撞击声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只见那两米多高的伸缩门像是纸糊的一样,瞬间扭曲变形,飞了出去。

  一辆黑色的特警防暴装甲车如同一头钢铁猛兽,裹挟着飞溅的铁屑和火星,蛮横地、霸道地冲进了大院!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如同死神的宣判。

  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

  足足十几辆挂着省城牌照的警车和防暴车鱼贯而入,黑色的车身在昏暗的天色下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它们动作整齐划一,迅速散开,瞬间将县局大院里的本地警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形成了一个铁桶般的包围圈。

  “这……这是……”

  还在台阶上叫嚣的魏东彻底傻眼了,手里的扩音器“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一声刺耳的破裂声,像极了他此刻崩塌的心理防线。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

  他认得那些车牌,更认得那些车身上漆黑的涂装。

  那是省厅特警总队和省纪委的专用车辆!是真正的国家暴力机器!相比之下,他们县局这点警力,简直就像是拿着烧火棍的顽童遇到了全副武装的正规军。

  “所有人听着!任何人不得擅动!双手抱头!原地蹲下!否则视为抗法当场处置!”

  装甲车顶的高音喇叭里传出威严的吼声,声音洪亮,震得人耳膜生疼。

  与此同时,几十名身穿黑色特战服、头戴凯夫拉头盔、手持95式突击**的特警如黑色的潮水般涌下车。

  他们的动作迅猛而专业,每个人都占据了最佳的战术位置,黑洞洞的枪口,冰冷地指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迅速控制了所有的出入口和制高点。

  黑洞洞的枪口,冰冷地指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刚才还气势汹汹准备去“围剿”齐学斌的县局民警们,此刻全都懵了,一个个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立当场。

  最前面那辆越野车的车门缓缓打开。

  一只锃亮的皮鞋踏在了清河县这片冰冷的土地上。

  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身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和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从未见过大场面的魏东感到一阵窒息,喉咙像是被人死死卡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省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局长,人送外号“铁面判官”——陈刚!

  而当第二个人从车里走出来的时候,魏东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台阶上。

  那个人穿着一身不再合身的破旧警服,左臂空荡荡地垂着,脸上布满了伤痕,甚至还贴着纱布。但他站得笔直,就像那个风雪夜里独自守在档案室门口的雕塑。

  齐学斌。

  他回来了。

  不是作为被通缉的狼狈逃犯,而是作为这把斩向罪恶的“尚方宝剑”的持剑人!

  齐学斌深吸了一口清河县冰冷的空气,这空气中夹杂着尘土和汽车尾气的味道,此刻对他来说却是如此亲切。

  这些天,他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如今,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站在阳光下。

  他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曾经共事的同事们震惊、愧疚、欣喜交织的目光,他径直走向台阶,每一步都走得很沉,像是踩在魏东的心脏上,一步一声响,一步一惊雷。

  此时的魏东,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齐……齐学斌……你要干什么……我是副局长……我是郑县长的人……”

  “郑县长?”

  齐学斌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条曾在自己面前狂吠、不可一世的疯狗,此刻却只能像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中满是嘲讽:

  “别急,很快你们就能团聚了。地狱太冷,你们正好凑一桌,路上也有个伴。”

  陈刚大步走上前,将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法律文书直接拍在了魏东那张满是冷汗的脸上,力道之大,发出一声脆响:

  “魏东!经省委批准,‘1·15’专案组决定对你因涉嫌故意杀人、包庇黑社会性质组织、巨额受贿等多项罪名实施刑事拘留!这是逮捕令!看清楚上面的红章,那是人民给你的审判!”

  “不……不!这是陷害!这是报复!我要给梁厅长打电话!我要见赵书记!我有功!我为了维稳……”

  魏东疯狂地挣扎着,像是濒死的鱼在岸上扑腾。他想要去掏手机,却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特警瞬间按死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地,被挤压得变了形,嘴里还在发出含糊不清的嚎叫。

  “给他留点‘体面’。”

  齐学斌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慢慢蹲下身,伸出那只完好的右手。那只手因为长途奔波和伤痛,显得有些粗糙,但此刻却稳如磐石。

  在魏东惊恐、绝望的注视下,他的手指缓缓扣住了魏东肩膀上的警衔。

  “刺啦——”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

  那象征着权力的肩章被硬生生扯了下来,扔在了泥水里。紧接着是另一边,还有代表警号的胸徽。

  “你不配穿这身皮。”

  齐学斌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身警服,是用无数烈士的血染红的,是用来保护老百姓的,不是用来给你们这群畜生披着当人皮的!你穿着它,是对那六百多名牺牲民警的侮辱!”

  “带走!”陈刚冷冷地一挥手,眼中满是厌恶。

  魏东像一摊没了骨头的烂泥,被两名特警拖上了囚车,留下一地绝望而凄厉的哀嚎,在空旷的大院里久久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齐学斌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过身,面对着台阶下那几百名神色各异的民警。

  寒风吹动他空荡荡的袖管,但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他的目光清澈而明亮,一一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有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有刚刚入职的新人,也有曾经对他避之不及的墙头草。

  “我知道,你们很难。”

  齐学斌开口了,声音洪亮,穿透风雪:

  “在这个院子里,想做个好警察,很难。要面对诱惑,要面对恐吓,甚至要面对来自背后的黑枪。我也曾无数次问自己,值不值得?怕不怕?”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但我齐学斌曾经在国旗下发过誓,只要活着一天,就要把这清河的天捅个窟窿,把阳光放进来!今天,我回来了!带着尚方宝剑回来了!愿意跟我一起去抓鬼的,跟我一起去把这天捅破的,上车!不愿意的,我不勉强,但请把你的警徽摘了,别给这身衣服丢人!”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吼。

  “齐队!我跟你去!”刑警队老张第一个站了出来,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刑警,此刻眼眶通红,狠狠地把帽子摔在地上,“**,老子早就受够了!大不了这身皮不要了!”

  “算我一个!我也要去!”

  “还有我!”

  “齐队,带上我!”

  越来越多的民警站了出来,原本死气沉沉、人心惶惶的队伍,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士气。那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正义感,一旦被点燃,便成了燎原之火。

  齐学斌深吸一口气,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他看向陈刚。

  陈刚看着这一幕,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赞许地点了点头:“齐联络员,下令吧。正义之剑,此刻出鞘。”

  齐学斌猛地一挥手,指向县城那个最黑暗的角落,声音如同炸雷:

  “全员出发!目标——黑龙商会!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