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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承乾鞭挞鄂王之事,最终还是传开来。

  顿时。

  皇城里的百官们,趁着廊下食的时候,纷纷议论不停。

  “听说了嘛,太子殿下将鄂王狠狠鞭挞一顿。”

  “谁说不是呐!啧啧啧…足足三十几鞭,听说浑身都是伤。”

  “岂止是伤,听说都破了相。否则以鄂王的尿性,早就不安分的到处结交朝臣。”

  “慎言慎言!鄂王再怎么失宠,他也是陛下的嫡子呐。”

  …

  作为吏部尚书,长孙无忌自然不会吃什么廊下食。不过他为了刺探消息,早早来到廊下的房间内。

  听着外头百官们的讥讽声,长孙无忌心中不由得一动。

  或许…

  太子为何鞭挞鄂王,长孙无忌也想搞清楚。

  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刺探口风,观音婢都不肯告诉他。后来他又去找太子,李承乾笑着糊弄过去。

  长孙无忌沉思许久,最终不动声色的离开。

  见自家老爷过来,福伯立即迎上去:“老爷,您今天下值有些早啊?”

  “走吧,回府安排辆不起眼的两轮马车。”

  “哦!”福伯应了声,随着他鞭子挥下,四轮马车咕噜噜的转起来。

  一刻钟后,长孙无忌回到府邸。不过他并未停留,转身登上不起眼的两轮马车。

  他朝车夫吩咐一句,马车从后门离开府邸。

  “福伯,刚刚是阿耶回来了吗?”

  “大小姐,的确是老爷。只是……”

  长孙纳兰连忙追问,“只是什么??”

  “回大小姐,老奴觉得老爷今天有些怪,出门居然乘坐不起眼的两轮小车。”

  “哦??”

  长孙纳兰摆摆手,“福伯,四少爷缺个伴读书童,听说您的小孙子年龄正合适。”

  “啊??”

  回过神的福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谢大小姐的恩典。”

  “嗯,起来吧。”长孙纳兰冷哼一声,“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可要想清楚点。”

  福伯抹下额前的冷汗,眼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小姐,着实令人感到恐惧。

  长孙纳兰并不知道福伯的胡思乱想,此刻她只想搞清楚,阿耶为何搞得如此鬼鬼祟祟的。

  …

  长孙无忌的马车,离开府邸后在长安城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才从鄂王府的小门驶进去。

  李泰寝宫内。

  “殿下,赵国公过来啦。”

  趴在床榻上养伤的李泰,脸皮不由得抽搐几下。

  “怎么他也来看孤的笑话,告诉他不见。”

  老仆人尴尬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杜雷连忙上前劝道,“殿下,赵国公毕竟是您的舅舅,还是见下为好,总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

  李泰犹豫片刻,最终点头答应:“那就见一见吧!”

  长孙无忌踏入寝殿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

  只见李泰趴在榻上,背部盖着薄衾,露出的脖颈处隐约可见绷带边缘。

  “舅舅过来,是看青雀的笑话?”李泰声音嘶哑,像困境里的斗兽。

  长孙无忌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示意杜雷等人退下。

  待到殿内只剩舅甥二人,他才缓缓开口:“青雀,你可知如今长安城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鄂王府?”

  李泰冷笑一声:“无非是想看孤如何落魄罢了。”

  “错了。”

  长孙无忌在榻边坐下,声音压得极低,“是有人想借你落难之机,将你彻底踩进泥里。”

  李泰身体微微一僵,他脑海中立即浮现一个身影。

  “舅舅说的,莫非是那魏大郎??”

  长孙无忌摇摇头,“岂止有他。青雀有顾九五至尊之志,难不成其它皇子就没有?”

  “额……”李泰一阵无语。

  他怎么感觉在舅舅跟前,一点秘密都没有。

  长孙无忌继续道:“太子鞭挞亲王,此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是储君残害手足、德行有亏;往小了说,不过是兄弟间一时意气之争。

  而今陛下却没有丝毫动静,青雀你到底做了什么?”

  “父皇…”李泰喃喃道,“父皇恐怕对孤失望透顶。”

  犹豫许久,李泰还是将缘由告诉长孙无忌。

  “请舅舅教我,青雀该何去何从?”

  长孙无忌眼中闪过精光,“陛下若真对你彻底失望,此刻你该在刑部大牢,而非在鄂王府养伤。

  鞭挞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却无一道诏令申斥太子,也无一道诏令安抚你。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李泰终于转过头来,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

  “舅舅的意思是……”

  “陛下在学太上皇。”

  “什么??”

  李泰惊得差点坐起来,“舅舅说的是真的,父皇真在学皇爷爷??”

  “确实如此,否则又该如何解释?”

  长孙无忌继续道:

  “青雀你要是放弃的话,那陛下熬鹰的计划只怕要失败咯。”

  “熬鹰??”

  李泰眼中满是不忿,“怎么,孤在父皇眼里,只配是鹰爪下的食物??”

  见他气得脸色涨红,长孙无忌心里涌现出莫名的畅快。

  “怎么会!不到最后关头,谁知道飞上天的鹰会是哪一只?”

  李泰感觉他顿时就悟啦!

  是啊。

  不到最后关头,谁知道天上飞的雄鹰,会是哪一只!

  良久。

  “舅舅为何帮孤?”李泰忽然问,“您不是一直支持太子的吗?”

  长孙无忌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李泰:

  “不管支持谁,老臣都是你们的舅舅。高明虽说是嫡长子,但你也并非没有希望。

  陛下春秋鼎盛,高明想登上皇位,只是还要等一二十年。

  只要青雀你不再犯错,持续不断给太子压力,好不**绷的弦就断了。”

  “咦??”

  李泰眼底燃起熊熊烈火,舅舅的见解很新颖啊。

  长孙无忌目光如炬:“青雀,你身上流着皇室的血。即便你要争,也该堂堂正正地争,而非引狼入室。此等行径,辱没的不仅是李氏皇族,更是你母后的门楣。”

  一番话如重锤击在李泰心上。想起母后那双痛心的眼睛,想起父皇失望的背影,想起儿时舅舅抱他骑马射箭的时光……

  “孤…知道了。”李泰闭上眼,“多谢舅舅提点。”

  长孙无忌点点头,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

  “还有一事。魏叔玉那小子…你莫要再与他为敌。”

  李泰猛地睁开眼:“为何?”

  “因为你看不透他。”

  长孙无忌神色复杂,“老夫为官数十载,见过无数英才俊杰,却从未见过如他这般难以揣度之人。

  他看似玩世不恭,行事荒诞,可每一步都踩在最关键处。太子能有今日之沉稳,大半是他的功劳。”

  “可他帮着承乾对付孤!”

  “那你也要忍着。”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

  “青雀,舅舅日思夜想都想生啖其血。不是因为该死的魏叔玉,冲儿他也不会死。但……”

  长孙无忌停顿片刻,最终还是开口:“了解你的人,往往都是敌人。你若真想对付他,除非能做到万无一失,否则不要动手。”

  说完长孙无忌不再停留,悄然离去。

  殿内重归寂静。李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与此同时,公主府。

  魏叔玉正在书房里对着地图勾画,郑丽婉端着碗莲子羹进来。

  见他专注模样,忍不住问道:“老爷又在谋划什么?”

  “在想渊净土入京后,会如何动作。”

  魏叔玉接过羹碗,舀了一勺,“此人能得渊盖苏文重用,绝非等闲之辈。他明知甲胄已失,仍按原计划入京,必然另有倚仗。”

  郑丽婉在他身旁坐下:“那批甲胄…老爷打算如何处置?”

  “暂时不动。”

  魏叔玉道,“那是钓大鱼的饵。已经让不良人混入使团队伍,过两日就该有消息传回。”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三声鸟鸣——两长一短。

  魏叔玉神色一动,起身推开后窗。

  一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入,单膝跪地:“禀驸马,使团三日后抵京。除明面上的三十余人,还有两队人马暗中随行,一队扮作商旅已入住西市客栈,另一队……”

  “另一队如何?”

  黑衣人压低声音:“另一队进入延康坊,进入鄂王府别院后消失不见。”

  魏叔玉眼中寒光一闪:“李泰果然还没死心。”

  “可要属下带人盯住别院?”

  “不。”魏叔玉摇头,“盯紧那两队人马即可。至于鄂王府…自有人会处理。”

  黑衣人领命而去。魏叔玉关窗回身,见郑丽婉面露忧色,笑着揽住她的肩。

  “丽婉姐,本老爷怎么觉得羹汤有问题??”

  郑丽婉只觉得身体一阵颤栗,“老…老爷,妾身多…多加了些补药!”

  魏叔玉戏谑的挑起她的下巴,“丽婉姐很不乖哦,得用家法好好惩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