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又浓不是般姝的攻略目标。

  但无奈他那张脸实在对她胃口。

  海王撩拨人心,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于是当周又浓出现在她身后,语气怀疑地说“你在做什么”时。

  般姝微不可查地浑身颤抖了下。

  周又浓察觉到。

  他脸色一瞬间冷沉下去,“你想逃跑?”

  小厨房片式百叶窗帘拉得死紧,灶台肚里的篝火燃得正旺。

  青年隽秀的轮廓一半被灼热的火光映得澄黄,一半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你要逃离我,是么?”

  他一步步逼近般姝,少女一步步后退,直到避无可避后背撞上坚硬冰冷的墙壁,青年漂亮修长的手撑着墙壁,将她困在身前。

  “三……三爷……”

  少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在害怕。

  周又浓敏锐清冷的目光似乎剥开她的皮,看到她的骨。

  “哭什么。”头顶传来男人重重的叹息声,他拇指指腹抵着少女柔软的脸颊,慢吞吞擦拭她面上沾染的灰烟,“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要做什么?”

  “我不是要走。”少女声音闷闷。

  他静静看她眼泪啪嗒啪嗒下坠,可怜见的。

  说不清是什么,周又浓只觉心脏被轻轻敲了下。

  “那你在做什么。”

  少女抽抽噎噎地说,“向成说你不吃饭,我就很难受……”

  “所以——”

  “我就想给你做桂花软糕,这是我最喜欢吃的。”s:ЪiqikuΠet

  般姝抬起泪涔涔的圆眸,睫毛濡湿,轻轻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三爷生气了么?那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灶台肚里的篝火熄灭了。

  青年眸光明明灭灭。

  他伸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缓缓拥入怀中,般姝清晰听到他极快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似要跳出来。

  般姝唇角蔓延开兴味的笑。

  啧——

  遇到我,算你倒霉。

  青年迷惘地,下意识地拥抱怀中唯一的温暖,死寂许久的心脏似又重新如枯木逢春,他陌生又惶恐。

  他生出的念头竟是逃避。

  “三爷。”

  少女拽了拽他的衣袖。

  周又浓垂眸。

  “炉火灭了,我的桂花软糕该好了。”

  他让开,转而青松般挺直的脊背倚在墙边,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爷,你怎么不过来?”少女端着盘子,盘子上白胖胖的软糯甜糕袅袅冒着白雾热气,空气中都是桂花软糕甜到腻人的香味。

  “嗯。”

  周又浓压着嗓子应了声。

  他跟着她走出厨房,一言不发。

  “呀,原来下雪了?”少女惊讶地回头看他,“好漂亮啊。”

  周又浓喉结滚动,他暗哑着声,低低“嗯”了声。

  “下雪天应该吃鱼的。”

  “为什么?”

  少女仰头,眉眼弯弯,漂亮得晃眼,“我和孟景越说好的。下雪天吃鱼,因为湖水结冰,这时候的鱼最笨。”

  周又浓指尖一顿。

  他轻轻咬了口软糕,入口甜香软糯,桂花味浓郁得让他喉咙发涩。

  “好吃么?”般姝问。

  青年抿唇,“很苦。”

  他听见少女极缓慢地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一定是你有毛病。”

  她十分牙尖嘴利的。

  周又浓在她这讨不到好。

  是他有毛病。

  苦得让他眉头直蹙,杀意无端蔓延。Ъiqikunět

  “你很喜欢他么?”周又浓似乎很难以接受,“明明你才嫁给他没多久,嫁给他之前,你甚至没有见过他。”

  “你说孟景越?”

  “嗯。”

  般姝奇怪地看他,“为什么不喜欢,他对我很好,而且他长得很好看,性格也很好,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尊重平和。”

  原来在她心里。

  孟景越全身都是优点。那他呢。

  周又浓不知不觉把一块热腾腾的软糕全部吃完了,胃里升腾起久远的满足感,“我也长得很好看。”

  少女看了他一眼。

  周又浓顿时哑口无言。

  他对她不好。

  他性格也不好。

  他对别人更不好。

  周又浓无可避免想起他爹死的时候,怎么骂他的来着?

  哦。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在所有人心里,周三爷是煞神般可怖的人物。

  “你是生得很好看。我喜欢。”

  般姝踮脚抚摸他的眉眼,微微笑了下,真心实意夸赞他。

  周又浓愣怔片刻。

  他挑唇,“再给我一块软糕吧,没有吃饱。”

  这个雪天不算难熬。

  周又浓想。

  ……

  半月后。

  孟景越冷淡地看着在烛火中化成一滩灰烬的信纸。

  信中让他一人前往城北郊外。

  落款是笔锋嚣张又有几分风骨的周三爷。

  信纸燃烧殆尽时,书房里的桂花香味浓郁了些。

  病弱青年浑身又瘦了一圈。

  整个人瘦削又阴沉。

  俊朗精致的五官愈加凌厉,美貌从温和变得更有攻击性。

  他慢吞吞阖上眸子,眼下一片青黑,是疲惫极了的模样,“姝姝,等我。”

  ……

  “你猜孟景越会愿意为了你独自一人以身涉险么?”周又浓明明还是那张皮子,但神情却阴戾又危险。

  而他面前,正是被五花大绑的般姝。

  粗糙的绳索紧紧箍着她雪白细嫩的皮肉,即便她乖巧地没有挣扎,绳子仍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她红着眼。

  “三爷。”

  周又浓眉眼愈发冷淡,“别叫我三爷,孟少夫人。”Ъiqikunět

  向成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别作死啊三爷!

  “没关系,”周又浓弯腰打量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心脏涩痛,他刻意忽视,“如果他不愿意,我就将你扔到海里喂鱼。”

  般姝动了动干涩的唇,“为什么?”

  “因为你挡我的路了。”

  他若是心软,死的人就该是他了。

  周三爷不该有软肋。

  少女那双亮晶晶的瞳孔此刻没有任何光亮,空洞洞的,只一片死寂。

  “周又浓。”

  她轻轻唤他名字。

  周又浓恍惚了一阵。

  原来她叫他三爷的时候很好听,叫他周又浓的时候更好听。

  “你别后悔。”

  周又浓几乎狼狈地与她错开视线。他不会伤害她的。

  即便孟景越不来。

  但周围都是陆行的人,他那些话,并非说与她,而是说给陆行听的。

  他并不愿意暴露自己对她一星半点的特殊。

  否则。

  他会死无全尸,万劫不复。

  般姝缓缓勾唇,“我夫君来了。我知道,他会来的,他很爱我。”

  周又浓浑身都痛,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转身,入目便是坐在轮椅上孱弱清瘦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