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静。”

  玄天机淡漠的声音响起。

  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吵。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缓缓开口:“蛊仙门行事诡秘,不错。但是,他们并非蠢货。”

  “他们如果真有与我羽化仙宗全面开战的实力和决心,就不会派一个使者前来,搞什么交换的把戏,而是直接大军压境了。”

  玄天机的分析,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发热的头脑上。

  他环视众人,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而且,对我们来说,不管有没有陷阱,青玄长老,必须救。”

  众长老若有所思,渐渐冷静下来。

  玄天机看着他们,最终做出了决定。

  语气平淡,内容却石破天惊。

  “为确保万无一失,三日后,由本座,亲自前往黑水沼泽。”

  “宗主不可!”

  一句话,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白清风第一个冲上前来,几乎是失态地喊道:“宗主,您乃一宗之主,万金之躯,怎能亲身犯险?万一,万一有任何差池,我羽化仙宗危矣!”

  “请宗主三思!”

  “宗主,让老夫去吧!我这条老命,不值钱!”

  “我去!我去最合适!”

  众长老纷纷劝阻,情绪激动。

  宗主亲赴险地,这在任何一个宗门,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沉稳而坚定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嘈杂。

  “宗主,弟子愿随您同去!”

  萧辰一步从人群后方踏出,走到了大殿中间。

  他对着高阶之上的玄天机深深一揖,抬起头时,目光亮得惊人。

  “弟子如今已是玄仙修为,战力尚可,自信有能力保护自己周全!”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恳切与决然。

  “青玄长老,是弟子的恩师。弟子,想亲手把他迎回来!”

  他的理由无可辩驳,他的态度坚决如铁。

  救师之心,溢于言表。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那些原本还在争吵的长老,看着这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眼神复杂。

  不得不承认,以萧辰如今表现出的实力,的确有资格说这句话。

  玄天机深深地看着萧辰。

  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少年坚毅的脸庞。

  那眼神中,有赞许,有欣慰。

  但是,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

  一个字,干脆利落,斩钉截铁。

  “你的任务,是留在宗门。”

  玄天机看着一脸错愕的萧辰,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大殿,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的价值,比青玄长老重要得多。”

  他转过身,不再看萧辰。

  目光扫过白清风和其他长老,用一种宣布最终决定的口吻,下达了命令。

  “本座离开期间,宗门一应事务,由执法长老白清风总领。”

  “萧辰,你辅助执法长老,共同镇守山门,若有外敌来犯,你二人可全权处置。”

  玄天机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这,是命令!”

  三日后,早晨。

  山门前的白玉广场,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晨雾之中。

  玄天机负手而立,一身玄色宗主大袍在微风中猎猎作响,眼神锐利如鹰。

  他身后,是几名神情肃穆的内门长老。

  队伍之中,陆凌风被两条粗大的禁仙锁链捆缚着。

  发丝凌乱,面如死灰,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

  他低着头,没人看得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是,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临行前,玄天机的目光最后落在萧辰身上。

  没有言语,没有嘱托,只有一个深沉的、仿佛能将整座宗门的重量都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信任,有告诫,更有不容有失的决绝。

  萧辰迎着他的目光,重重点头。

  随后,玄天机大袖一挥,没有半点迟疑,身形化作一道撕裂晨雾的流光,带领着队伍,径直向黑水沼泽的方向疾驰而去。

  流光转瞬即逝,天际很快恢复了平静,只留下广场上一片沉重的寂静。

  执法长老白清风走到萧辰身边,看着他那双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拳头,沉声一叹。

  “宗主将宗门安危托付于你我,这是何等的信任。”

  “萧辰,你的成长,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那张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竟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担忧。

  随后,白清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凝重:“但越是如此,你越要沉住气。宗主不在,你我便是这羽化仙宗最后的屏障,绝不能乱。”

  萧辰点头,目光却始终看着宗主消失的天际。

  心中的焦灼与担忧如烈火烹油,越烧越旺。

  他向白清风告辞,独自一人返回青玄峰。

  他需要静下来,必须静下来。

  小院内,萧辰盘膝而坐,强行阖上双眼,一遍遍运转着体内的仙力,试图将所有杂念摒除,进入修炼状态,以此来度过这最难熬的等待时间。

  然而,根本没用。

  他刚一凝神,那块留影石中的画面便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

  阴暗的石牢,滴答的水声,还有青玄长老那被碗口粗的锁链贯穿四肢,悬吊在半空的身影……

  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如同梦魇,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呼……”

  萧辰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

  刚刚才勉强理顺的仙力,瞬间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一股烦恶的燥热感直冲天灵盖。

  他根本无法入定。

  每多等一息,师父便多受一息的折磨。

  每多想一分,那股无能为力的狂躁便多一分。

  玄天机不让他去,他理解宗主的考量。

  可是,不代表能够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

  他站起身,在院中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