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主,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老皱眉看向刚刚开口的孙家主,满脸的不悦。

  隐隐有排斥孙家主的意思。

  见大家目光纷纷看过来,孙家主赶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我等应该还是以大局为重!”

  “好了,孙家主,你还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呐!

  你父当年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感觉你这小子读书读傻了。

  怎么?咱们几家这么多人,还不如你一个人咯?”

  “非也非也!”

  孙家主一脸的焦急,许是很少与人交谈,他说话都不是很利索。

  “我只是觉得,就算不鼎力支持,多少也须提供一些助力才是。”

  “助力?”

  刘老笑了,其余一众家主也是笑了,

  “哈哈哈,我等共同出资十余万两白银,粮草数万石,如此还不够?

  既然你孙家如此以大局为重,何不你孙家倾囊相助?

  为他大燕繁华而添砖加瓦?

  就是不知道孙老泉下有知会不会被你给气死!”

  这话更是引起众人哄笑连连,就连那些陪坐的侍女也是捂嘴娇笑。

  被大家如此笑容环绕,孙家主面色羞红无比。

  他哪里遭遇过此等事,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

  “好了!小孙呐,你的想法老夫清楚。

  年轻人嘛,老夫能理解!

  不过此番官军可是有数万大军!

  不如这般,我等且静观其变,如若官军实在不敌,城池有沦陷之危。

  我等几家便全力出手。

  如若官军就能稳住城中局势,那我等几家自然是高枕无忧,如此也无需我等。

  你看如此可好?”

  刘老也不想把事情闹太僵。

  孙家主毕竟代表的是四大家之一,四家有一家投靠官军,很容易影响小团体的团结。

  到时候大家有样学样,在官军的各个威胁下,被迫妥协怎么办?

  “这般....也...也行吧...”

  犹豫片刻,孙家主还是勉强同意了。

  只是宴会结束,他依旧有些茶饭不思。

  “夫君,可是还在为白日之事发愁?”

  入夜时分,床榻上的妻子在察觉自家男人还未入睡后,便有些无奈叹道。

  她也算是书香门第,其实平日里很认可夫君的一些做法。

  但毕竟当家做主的是自家男人,她一个妇道人家总不好插手。

  “唉,我实在是有些忧心忡忡。”

  说着孙家主叹了口气,起身坐在床榻上,月光从窗外照在他侧脸,却化不开眉宇间的惆怅。

  “此前我父执掌家中事务时,我便曾劝阻。

  如今家中已是十分富裕,我觉得凡事都讲究一个度。

  否者德不配位,那便是祸端的开始。

  可父亲并不听,觉得我不过是在杞人忧天。

  随着我继承家业,我才知家中有着何等巨富。

  四家的基业又是从何而来,此前是朝廷完全没注意到我等偏远之地。

  眼下大量官军云集,为夫怕啊!”

  听着夫君述说心事,张氏也没了睡意。

  她也清楚四家的财富从何而来。

  四家本就位于播州和西南道的中转站区域。

  播州的一切货物都须途经此地,为此,四家既是大地主,也是大商人。

  可以说播州土司们的一切生活用品,很多都是四家来承担。

  四家有的贩卖私盐,有的贩卖铁料,农具,亦或者是从其他区域低价采购绸缎布匹,从而倾销至播州。

  这群土司基本上很少对外交易,交易窗口往往都是峰登府。

  自然而然,四家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像是盐铁这一块,本该是官府管控的,哪怕是在播州,也须在官府指定区域采购。

  但四家十分强势,虽未挑明。

  但任何来播州的私盐贩子,想要在播州做买卖就得交一大笔过路费。

  不交也可以,那就得低价将手中私盐转卖给四家。

  除了这些,战马贸易也是其一。

  本来是播州本地有朝廷专门的官员负责收取足额的马匹。

  播州土司每年也是须足额上缴一定数额的马匹,以供为朝廷的战马。

  按理说这里面没有可钻的漏洞。

  数目是固定的,土司也不会额外多交马匹。

  但马匹经过峰登府,需要由本地官员进行核查,登记,查验数目。

  毕竟可能存在马匹还未出播州,就有病死等情况。

  这就得需要土司额外尽快调派一批。

  这里面的运作空间也就出现了。

  四家买通,亦或者四家早就和峰登府本地父母官狼狈为奸。

  可以说每一任峰登府父母官,哪怕一开始刚正不阿。

  时间久了,在发现离了四家,他们任何事都办不成后。

  就只能索性躺平,随同四家愉快的捞银子。

  如此一来,每年马匹报损,在峰登府这边就可以出现十分之一。

  此外,四家还会做其他操作。

  那就是用一些劣马,替换里面一部分上等马。

  替换比例维持在一定数额,如此朝廷哪怕有所不悦也不能说什么。

  如此一来,本地父母官赚了银子,四家赚的更多。

  至于家丁护院,四家可远不止表面上的这些人。

  每家明面上的家丁护院就有三百多号人。

  私下还有几百号人。

  那些人不一定在城内,大多是下级的朝奉以及护送货物的护卫。

  都是在为了家族产业的狠角色。

  “那夫君你是怎么想的?不管你怎么想,现在你就是家主,你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

  张氏眼眸轻颤,眼神之中好似有着一汪秋水深深注视着自家男人。

  孙煜面露惆怅之色,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轻拍了拍妻子的香肩,“唉,为夫眼下有些睡不着,有心想要连夜拜访一二那位曹大人!”

  “娘子,你知道的,我家虽说在本地,别人都说咱们是士绅。

  可是放在其他地方,我们这等家族哪里称得上士绅。

  我们峰登府四家说句好听的,那叫士绅,说个不好听的,就是一群无奸不商的奸商。”

  孙煜这点看的很清。

  士绅也叫绅士,即有教养的人。

  近代对于一些体面的洋人也叫绅士,后来演变成一些体面有绅士有品位的人。

  意思都差不多。

  但在如今这年月,通常指的是那群获取过功名之人,比如进士,举人等等。

  士绅阶层,可以免税,无需服徭役,在与平民发生纠纷时,司法部门无权进行拘审。

  说是特权阶级也可以。

  而峰登府四家,除了他们孙家的现任家主孙煜还算是有个秀才功名,其余各家别说功名了,连个像样的读书人也没有。

  这也是孙煜此前一直担忧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