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朱墙金瓦在烈日下沉默。

  梁进身披甲胄,如同磐石般矗立在岗哨之上,目光沉静地扫过宫阙重重的阴影。

  “缉事厂四大档头,已经被我解决了三个,只剩一个大档头还未曾蒙面。”

  “此时赵保被提拔成为三档头,这晋升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不合常理。”

  “看来厂公的身边,也确实缺人了。”

  梁进知晓,厂公王瑾的态度,是这盘乱局的关键棋子。

  若他支持了其他继位人选,软禁在笼中的“猪王”赵御,恐怕危在旦夕。

  他将这消息透露给赵保,是给赵保能多一个选择。

  梁进并无十足把握,却也无惧失败。

  以他现在的实力,在加上战傀,还有京城附近策应的两具分身,已经足以在这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从容进退。

  他心神微凝,视野边缘的系统面板悄然浮现。

  “今天多了不少新的九至武者啊。”

  “正好开启九空无界的时机,也到了。”

  于是梁进静心凝神,意念一动。

  【九空无界】立刻开启!

  ……

  时间,在这里被凝固成永恒的黑暗。

  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沉甸甸、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墨色天幕,低低压在同样漆黑死寂的大地之上。

  在这片凝固的永夜中央,一座庞大得令人心悸的城池轮廓浮现。

  巍峨的城楼、高耸的飞檐、锯齿般的城垛……

  每一处细节,竟都与现实中的京城别无二致。

  城市的心脏地带,那片象征着人间极权的宫殿群,更是连片琉璃瓦的弧度都完美复刻,散发着无声的王者威严。

  这是一座京城的完美镜像。

  一座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死城。

  绝对的寂静统治着这里,没有灯火,没有人声,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只有冰冷的建筑轮廓在永恒的黑暗中延伸。

  直到数千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如同墨水滴入死水,瞬间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人影憧憧,在熟悉的街巷间游走,却带着异样的疏离感。

  无声。

  没有任何语言。

  因为在这里,无法使用语言交流。

  人们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任何话。

  没法沟通,矛盾便极易滋生。

  许多武者甫一照面,眼神交汇的刹那,便已是生死相搏!

  刀光剑影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又迅速被黑暗吞噬。

  他们清楚,唯有在这诡异之地“死去”,才是回归现实的唯一途径。

  梁进以一种近乎神灵的视角,悬浮于这座死寂镜像之城的上空,冷漠地俯瞰着下方蝼蚁般的厮杀。

  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感知着每一个角落的波动。

  “快一万人了。”

  “估计也就这两天了。”

  “真期待万人的奖励是否会令人惊喜?”

  京城之中,武者来来去去,召入九至武者的速度极快。

  而即便在长州,宋江的分身前阵子也曾四处游荡,召入了不少人。

  到现在,梁进已经成功使用九空无界召入武者达到了九千九百多人,想要达成万人目标已经很近了。

  梁进的视线,看向了九空无界之中,那几个极强的高手存在。

  他们每个人占据一块区域,泾渭分明。

  甚至有的人周围,隐隐有形成小团体的趋势。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镜像皇宫深处的王瑾。

  一旦九空无界开启,总有许多武者如归巢之鸟般迅速向他靠拢,行动间带着一种刻板的统一。

  显然,在现实之中,他们已得到了这位权阉的某种密令。

  “抱团取暖?这可不行。”

  梁进眼中寒芒一闪。

  让这些顶尖高手互相消耗,才是他的目的。

  “得想办法……撕开他们的联盟。”

  改变地形,是最好的办法。

  除此之外,则是潜行分化。

  正当梁进准备采取行动的时候,目光却骤然被一个出现在某条街巷中的身影牢牢攫住。

  “嗯?”

  梁进心中惊疑:

  “赵保?!”

  “他怎么会……也在这里?”

  只见那条熟悉的街道上,一个身影茫然无措地站立着,警惕地环顾四周完全一致的建筑,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空间毫无准备。

  梁进的视线轻易穿透了笼罩在赵保面部的、用于模糊身份的光影,看清了那张年轻却带着阴鸷与迷茫的脸。

  “是了……”

  梁进瞬间恍然:

  “是了,赵保确实是第一次接触九空无界。”

  当梁进获得【九空无界】这个特性时,赵保刚好离开京城,奉命去青州执行潜入太平道调查的任务。

  这一去,导致赵保路上遭遇许多波折,等他再回京的时候已经是昨天。

  昨天赵保并未进入【九空无界】,显然是在【九空无界】开启之后才返回的京城。

  梁进当即查看了一下赵保是九至之人中的哪一种。

  这一看,却让他眉头紧锁,心中泛起波澜。

  【至毒之人】!

  系统冰冷的标签赫然在列。

  “至毒……?”

  梁进心中低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他原以为,赵保重情重义,系统应该将他判定为至义之人。

  可谁知,系统上显示,他竟然是……至毒之人!

  梁进微微皱眉,随后晒然:

  “世上无绝对之恶,也无绝对之善。”

  “赵保并非无情无义,只是他仅剩的那点情义,都留给了我和小莲……”

  他没有干涉赵保的行动,只是默默观察。

  赵保在短暂的惊疑后,迅速展现出极强的适应力。

  他首先奔向的地方,是那片华丽死寂的新宅。

  他的脚步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谨慎,细细探查着每一处回廊、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这座象征着皇帝奢靡与权柄的离宫烙印在灵魂深处。

  随后,他的目标是诏狱。

  镜像中的诏狱,同样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

  路上遭遇的零星武者,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倒在了他那诡异阴柔的掌力之下。

  看着那些“尸体”化作袅袅青烟消散,赵保的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渐渐地,他开始遇到一些试图沟通的武者。

  他们用刀剑在冰冷的地砖上刻划文字。

  这种交流方式,也是这地方武者们沟通的唯一方法。

  赵保蹲下身,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刻痕,神情专注。

  通过这种笨拙而有效的交流,他似乎迅速理解了此地的规则,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下来,开始了有目的的探索。

  可以说,从梁进的观察来看,赵保的行动轨迹都很正常,和别的武者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除了一点……

  赵保在独自一人时,会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嘴唇无声翕动,神情时而专注,时而狠厉,时而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安抚意味。

  他并非自言自语,更像是在与身边看不见的“人”激烈交谈!

  不止一个!

  梁进凝神观察,从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唇形推断,赵保似乎在与“两个”无形的存在进行着隐秘的对话!

  “人格……分裂?!”

  梁进的心猛地一沉。

  九至武者本就心性极端,更何况是至毒之人?

  赵保背负着巨大的屈辱仇恨和骤然获得的滔天权势,内心的压力早已扭曲变形。

  在这隔绝一切、充满杀戮的九空无界中,他潜藏的精神问题终于彻底爆发了吗?

  “麻烦了……”

  梁进感到一阵棘手。

  对于心理疾病,他还真没有办法。

  他的符水能治伤续命,却抚平不了精神上的问题。

  这个世界的神医……能理解这种类似“魂魄离体”、“邪祟附身”般的症状吗?

  他立刻想到了神医沐木,或许可以引荐。

  但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赵保如今位高权重,精神分裂是致命的弱点,是绝不能被外人知晓的隐疾。

  他只会用更厚的面具将自己包裹,独自在深渊中挣扎。

  看着赵保在空旷的街道上时而激烈“争辩”,时而阴冷“低语”,梁进只能将担忧暂时压下。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其它事情上。

  “该添把火了!”

  意念如潮水般涌动。

  七个被浓稠黑袍完全包裹的身影,如同从最深的阴影中析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死城的各个角落。

  它们周身散发着浓烈的、令生者本能厌恶与恐惧的死寂气息。

  正是阴骨儡!

  它们融入黑暗,如同最致命的毒蛇,开始搜寻那些落单的、实力较弱的武者。

  “还不够热闹……你们也出来吧!”

  意念再动。

  七道身影骤然出现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之上。

  他们身着长衫比甲,头系飘巾,手持利剑,动作迅捷如风。

  最诡异的是他们的面容。

  仿佛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彻底吞噬,只余下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能吸走所有注视的目光。

  阵法战傀!

  它们如同最精准的杀戮机器,纵身跃入下方的街巷,剑光闪烁,带起一片片青烟。

  他们将负责猎杀中层次的武者。

  “压轴的……该你登场了!”

  轰!

  一股沉重、暴戾、充满金属与死亡气息的威压骤然降临!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空旷的广场中央。

  赤铜面铠覆盖着非人的面容,百战瘢甲包裹着钢铁之躯。

  左手是千山嶙峡般沉重的巨剑,右手是边缘锋锐如刀的骨蚀轮。

  伴随着低沉的嗡鸣,三排竖立于后颈的青铜管猛地喷吐出灼热的白色蒸汽,缭绕周身,将荒行子衬托得如同从地狱熔炉中爬出的战争巨神!

  战傀荒行子!

  曾经在现实京城中重创缉事厂二档头靳进良的恐怖存在!

  如今【九空无界】之中高手太多,许多人已经不是阵法战傀所能够应付的,所以得需要战傀荒行子前来坐镇。

  它那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动,面铠上空洞的“眼窝”锁定了镜像皇宫的方向。

  沉重的脚步迈开,地面仿佛都在震颤,它拖着巨剑与骨轮,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王瑾盘踞的核心区域碾压而去!

  杀戮的盛宴,瞬间达到高潮!

  死寂的镜像京城,彻底沦为血肉与青烟交织的修罗场!

  梁进的身影融入更高维度的黑暗。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紧盯着荒行子前进的方向,随时准备出手,收割那些试图围攻或窥探战傀秘密的顶尖高手。

  不知流逝了多少虚幻的时间,厮杀、追逐、破坏的声音逐渐凋零。

  当最后一道抵抗的身影在荒行子的巨剑下化为青烟,镜像京城再度恢复了它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武者都已被杀绝!

  空荡的街道,冰冷的建筑,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从未发生。

  “啧……这些老狐狸,滑不留手。”

  梁进的声音在寂静中带着一丝无奈。

  他一直在等待与王瑾交手的机会,想探探这位权阉的深浅。

  但王瑾狡猾如狐。

  他一旦察觉到形势不对,或者有被窥探的风险,竟毫不犹豫地选择“**”脱离九空无界,绝不留下任何可供分析的痕迹。

  其他顶尖高手也纷纷效仿。

  他们对这诡异空间的规则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吝啬于展露真正的底牌。

  “看来,得学学另一处分身的做法了……”

  梁进目光闪烁:

  “引入足够的‘奖励’诱惑,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互相撕咬,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掏出来。”

  “这地方……确实需要重新设计一下了。”

  退出九空无界前,赵保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他的武功……精进得太诡异了。”

  梁进眉头紧锁。

  如今赵保第一次进入【九空无界】,还没有做到向别的高手那般滑头。

  当面对危险的时候,他依然还是会本能地施展出真正实力进行反抗。

  这也让一直关注他的梁进,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葬龙岭梁进分身和赵保初次交手时,赵保不过初入三品。

  可方才在九空无界中,面对生死危机时本能爆发出的力量,赫然已逼近三品巅峰!

  这种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甚至……

  都超过了开挂的梁进!

  要知道现在梁进的武功境界,也就稳固在了三品中期的水平。

  这还是梁进多个分身一同加速修行,并且还有系统奖励加持的结果。

  到了三品境界,普通武者每提升一个小境界,若是没有奇遇机缘只是苦修的话,耗时动辄以十年计。

  梁进即便开挂,也花了整整两个月才提升了小境界。

  而赵保如此夸张的进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也开了挂!

  不过梁进相信,自己的挂才更强!

  赵保的挂,必然是在这个世界规则之内的。

  而梁进的挂,可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系统!

  “是因为葬龙岭吗……”

  梁进若有所思。

  葬龙岭上,赵保在轮回胎之中差点成为了幽寰族大祭司轮回转世的容器。

  自从梁进将赵保从中救出来之后,赵保的武功速度就突飞猛进,甚至他还融合了他口中所谓的“神血”。

  梁进无奈摇摇头:

  “恐怕,他不会轻易将身上的秘密说出来……”

  以己度人,梁进也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有系统。

  赵保大概率,也不会向人说出自己武功暴涨的秘密。

  “但愿……他的秘密,不会让他招来祸患吧。”

  梁进无奈摇摇头,随后退出了【九空无界】。

  他的挂,能让他进步神速而没有副作用。

  别人的挂,恐怕就说不准了……

  ……

  翌日清晨,新宅。

  临水楼阁,二层。

  同样的地方,同样还是那几个人。

  珠帘轻掩,王瑾高踞主座,慢条斯理地用一把纯银小勺,舀着青玉碗中温润的燕窝莲子羹。

  动作优雅,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赵保、梅凌云、鲁振宇肃立垂首于阶下,姿态如同凝固的雕塑。

  “厂公!神了!赵大人的法子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鲁振宇捧着那方失而复得的官印,激动得手指都在发颤,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卑职昨夜就按赵大人吩咐,将那空了的印盒郑重交予岳恺,托付其暂管!您猜怎么着?今早,就在他当众交回之时……”

  他双手将印盒打开,铜印正静静嵌在丝绒格内:

  “印!完好无损!就在盒子里了!”

  梅凌云脸色微僵,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那方铜印,又猛地抬起眼审视着赵保那张平静得过分的侧脸。

  空盒换回真印?

  这……这也太离奇了!

  梅凌云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质疑的话,只是眉头紧锁,显然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

  赵保神色恭谨,眼观鼻鼻观心。

  唯有紧攥袖口内的拳心和微微松弛的呼吸,泄露了他心中的一丝真实。

  王瑾慢悠悠地咽下最后一口羹汤,用雪白丝帕轻轻拭了拭嘴角:

  “赵保。”

  王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视线落在赵保身上,仿佛能穿透皮肉:

  “鲁百户和梅档头,对此事结果似有疑惑。”

  “你给他们解解惑吧。”

  鲁振宇和梅凌云立刻竖起耳朵。

  赵保微微躬身,声音清晰而平稳:

  “回厂公,此法不过是拿捏了岳恺的心思。”

  “当鲁大人将密封的印盒交予岳恺时,岳恺便如被架在火上炙烤,陷入两难之境。”

  “其一,当场撕毁封条开盒验看,以证盒中无印——此举无异于自曝其知晓盒内玄机,坐实了盗印嫌疑!”

  “其二,将盒子原样带回家中,待次日奉还时再当众开盒——如此,他便需承担印信遗失的失职重罪!”

  “岳恺为求自保,摆脱这烫手山芋般的罪名,唯一的选择,便是将盗取的官印……放回盒中。”

  赵保的声音,清晰地在楼阁之中回荡。

  鲁振宇听得双眼发亮,忍不住连连点头:

  “对!对!就是这样!他果然把印乖乖给放回来了!”

  原来这一切,就是利用了盗印者的惶恐心理,来让盗印者乖乖将官印送回。

  梅凌云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沉声道:

  “赵大人,恕下官直言!”

  “在拿到如山铁证之前,岳恺仅为嫌犯,并非定论!”

  “若盗印者另有其人,那大人这场赌局可就输了。此举岂非赌上了鲁大人的前程?更纵放了真凶!”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显然对赵保这种“歪门邪道”极为不齿。

  鲁振宇听到这话,不由得暗暗摇头。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梅凌云却另寻假设。

  显然这个梅凌云,已经有些输不起了。

  赵保却抬起头,目光迎向梅凌云,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却斩钉截铁:

  “梅大人所言甚是!”

  “可天下事,岂能件件都有十成把握?”

  “若事事求全,畏首畏尾,那厂公交代的差事,还办不办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拔高,充满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忠诚与自信:

  “我敢赌,是因为心中唯有厂公与皇上!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况且,我相信我有福分。我也认为,这福分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我更相信,能为厂公办成事的,必是有福之人!”

  “若无这份福缘气运,又岂敢到厂公驾前献丑?!”

  这番话,锋芒毕露,直指梅凌云的“无能”与“无福”。

  梅凌云顿时面红耳赤,一股郁气直冲顶门,他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赵大人!即便查明是岳恺所为,也当依律缉拿,明正典刑!”

  “你以诡计诱其归还,便轻轻放过,视法纪如无物,此乃纵容奸宄,岂是忠臣所为?!”

  赵保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喜——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梅凌云!”

  赵保骤然断喝,声如惊雷炸响!

  他猛地旋身,双目如电,直刺梅凌云眼底深处,气势骤然拔升!

  “你放肆!!”

  赵保的声音在雅斋内回荡:

  “至始至终,何来盗贼之说?!”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分明是岳大人一时疏忽,误将官印收存,察觉后立即主动奉还!”

  “不过是一场小小误会,到你口中竟成了十恶不赦的偷盗?”

  “你这是要构陷同僚,扰乱厂务吗?!”

  颠倒乾坤,混淆是非!

  却带着一股掌握先机后居高临下的凛冽!

  梅凌云被这颠倒黑白的指控、以及赵保毫不退让的气势噎得胸膛剧烈起伏,一张脸憋得血红如酱!

  在这针锋相对的瞬间,另一个声音陡然插了进来:

  “厂公!赵大人所言甚是!”

  竟是鲁振宇!

  只见他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伏低身子,声音带着惶恐与十足的醒悟姿态:

  “赵大人明鉴!厂公明鉴!下官……下官糊涂啊!”

  “这官印……确是下官一时疏忽,未能妥善保管,不慎遗落!幸得岳大人拾获,及时归还!”

  “下官未能查清便妄报失窃,惊扰厂公,引发误会,实乃大错!下官甘愿领受厂公责罚!”

  鲁振宇可不傻。

  他也看出来了,厂公根本不想让这件事变成缉事厂的笑话,所以很清楚自己该怎么说。

  反正现在官印找回来了,最大的过失已经弥补。

  那么即便厂公真的治他妄报失窃的过错,也只不过是个小罪而已,比起官印遗失的罪过可请多了。

  而他这一记“背刺”,让梅凌云彻底僵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鲁振宇,看着这个昨日还义愤填膺的苦主,此刻却主动将一切归咎于自己的“糊涂”和“误会”。

  这番话,如同狠狠一记耳光抽在了梅凌云脸上!

  他僵立原地,瞠目结舌!

  报案人自己翻供定案为“遗失拾遗”!

  他还能指证什么?!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

  短暂的静默弥漫开来。

  王瑾终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雪白丝帕。

  他深邃难测的目光扫过阶下三人,最终落在低垂着头的赵保身上:

  “嗯。”

  一声平淡的鼻音。

  “既是误会,解开便罢。此事,到此为止。”

  他挥了挥手,语气不带波澜:

  “鲁振宇、梅凌云,你二人,退下吧。”

  旋即,那带着审视与一丝深意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赵保身上:

  “赵保,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