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凉川的话音一落,他爹便疲惫地接过话头。

  “昨日,刘御史的女儿被拐,城里便谣言四起,说是二十几年前的贼人卷土重来,丢了的女童会如当年失踪的千金一样不会归来,我长子昨夜归家,与我说起这无稽之谈 ,我还骂了他一顿。”

  “不曾想,昨夜他竟会趁我带着凉川在外办事之际,将霓裳秘密送了出去,并逼她在出城前,给几位同窗写信,相邀一同出城。连城门都是他偷持老夫的令牌,下令开的,这个孽障啊......”

  张卜凡说到最后,已然老泪纵横,情绪失控地猛拍房门。

  张凉川赶忙上前扶住他爹,面色痛苦地继续说道:“我大哥如今已被刑部尚书押入大牢,若这些孩子找不回来,我张家恐难辞其咎。方才我爹已经上奏请罪。”

  王、林二人对视一眼,皆不知该如何安慰两人。

  林玉瓒:这张大人的官场生涯怕是止步于此了!

  王诚:这长子坑爹啊!

  两人心中对小娃的未来教育又不由自主地往上加了一层。

  林玉瓒叹息着站起身,宽慰道:“如今已经知晓是谁干的,那些女童定能找回来。张大人,凉川弟,且放宽心。”

  张卜凡父子俩就送了他一个“哪有这般容易”的无奈眼神。

  就在这时,外头便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与众人的寒暄,张凉川让他俩好好休息,又扶着他爹走了出去。当即,一道询问声传了进来。

  “张大人,可搞清楚王大公子与林秀才他俩究竟发生了何事,怎未在贡院?”

  接着,张凉川语气不善地回应响起:“崔大人,昨日女童接连失踪,还涉及到您女儿。王兄和林兄怎么可能去贡院?他们当然要先把乐安郡主安顿好。”

  “凉川,不得无礼。”张卜凡喝止道。

  他瞧向面色阴沉的崔向阳,简单解释:“他们护送嘉禾郡主和乐安郡主进宫时,遇到了上官文元拦车。幸好皇上派了不少人保护两位郡主,现下她俩已经进宫。”

  崔向阳面色难看地点点头,随即抬眸看向那半掩的房门,言道:“方才我去瞧了嘉禾郡主的家仆,他们皆中了一种名叫千日醉的迷香,我去给他俩看看,若是不重,施个针应当就能醒来。”

  房门后,王诚正悄无声息地**着,他回头望向老对头,无声地说道:“看来,咱们醒来过早了!”

  林玉瓒抿了下嘴,作为回应。

  他俩确实中了迷香。

  只不过之前,他俩在给相思子瞧过自己的财力后,此人便提议换药,掺了些其他强身健体的药材,虽不能百毒不侵,但一般的毒药对他俩的效果已减弱许多。

  (相思子:想要百毒不侵,加银子即可!

  王、林二人:那算了吧,赚钱不易!)

  王诚重新瞅向门外,便听张卜凡父子拒绝了他的提议。

  “崔太医,只是迷香罢了,药效过了,他们自会醒来,你不必管了。”张卜凡言道。“本官还有要事要问你。”

  崔向阳闻言转眸,便听他询问道:“崔太医可知,上官大夫的儿子还活着?”

  他的脸色骤然大变,难以置信地回问:“你说什么,上官易阳还活着?”

  崔向阳也不再管王、林二人,拉着张卜凡向别处走去。

  与此同时,在燕京某个地窖内。

  “上官文元”重重咳嗽几声,提着两个沉重的食盒走下昏暗的阶梯,来到一扇铁门前。

  随着“咯吱”刺耳的声音响起,里头无数低泣声瞬间充斥在耳畔。

  他刚抬起眼眸,其中一个食盒便被人快速接走。

  崔之瑶提着食盒,顺势向暗道瞟了一眼,问道:“文元,郡主妹妹也被抓来了吗?”

  “上官文元”睨了她一眼,淡淡回道:“失败了,乐安郡主已被她爹送入宫中。”

  话音刚落,里头便响起一道轻蔑的声音。

  “林爹爹与王大舅舅向来聪明,他俩得知我们悉数被抓,自然会将郡主妹妹送往安全之地,你们还想抓她来,简直是做梦。”

  崔之瑶望向说话之人,轻声提醒道:“张妹妹,别说这些了,免得被赵郎中听见,惹他生气。”

  “说白了,还是咱们爹娘蠢,竟想着把咱们送出城,应该学林爹爹往宫里送,说不定咱们还可以跟着郡主妹妹,蹭吃蹭喝呢!”金星蔓遗憾道。

  她还举出实例,“陈姐姐不就是被裴小叔接入宫中了,不然有她拦着,刘姐姐也不会被你骗到这里。”

  崔之瑶心中一梗,连忙看向坐在墙角的刘珍英,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刘妹妹,我也是逼不得已。”

  金星蔓依旧不依不饶地叭叭:“刘姐姐的娘亲还怀着身孕呢,若是因崔姐姐出了何事,崔姐姐即便说破了嘴,刘姐姐也不会原谅你哒。”

  “蔓蔓,莫说了,刘姐姐又要哭了!”一旁的许念念小声提醒道。

  金星蔓却不嫌事大的调侃道:“许姐姐的结巴终于好啦,真是可喜可贺,崔姐姐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许念念:……,我是害怕!

  小孩姐无语地抿了抿唇,随即担忧地望向刘珍英。

  就见她豁然抬首,泪水倏地滑过脸颊,怒瞪着崔之瑶:“崔之瑶,亏我还担心你,你居然装痴傻给我下药,若我娘因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崔之瑶受伤地垂下眼眸,提着食盒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她带着哭腔道:“吃饭吧,吃饱,咱们才有机会逃出去。”

  言罢,她便把食盒打开,轻车熟路的将里面的馒头分给每一个人。

  小孩姐们皆乖顺地接过,毕竟即便气愤,但崔之瑶的话却没有说错。

  这时,崔之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侧眸瞧向“上官文元”,“文元,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上官文元”睨了她一眼,埋怨道:“你太慢了,我还要给别人送饭。”

  崔之瑶赶忙将食盒合上,提起走到他身侧:“我来帮你。”

  “上官文元”未说一言,只是待她出来之后,将铁门重新锁上,向别的铁门走去。

  金星蔓侧耳听着脚步声远去,立即起身跑到铁门处,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透过那狭小的窗口向外张望。

  见崔之瑶走进另一扇铁门内,她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转身又坐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低声对刘珍英说道:“刘姐姐,你可千万别信崔姐姐那副无辜的样子,她最会装模作样了。之前我的脸上起泡,她居然拿了一个药膏给郡主妹妹,还暗地里编排说我若向郡主妹妹要药,就不可深交。”

  “你不知我偷听到这句话有多气,当时我爹已经求了陛下赐药给我搽脸。我大姨母也因愧疚给我寻了不少上好的祛疤膏,我哪里需要郡主妹妹手里的药。”

  “蔓蔓,可我记得你那时确实向郡主妹妹要药了!”许念念不解。

  “我自然要拿,崔姐姐即然说我不可交,我也要她离我远远的,哼!”金星蔓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不忿。“我本来想问郡主妹妹,她的**抹了那雪肌膏有没有白一些,都给我气忘了!”

  众人:......

  此时,一直窝在角落沉默不语的施婉婉开口了:“蔓蔓,你眼下怎么还有心情计较这些?如今我们沦为鱼肉,任人宰割。只有崔姐姐行动自如,说不定逃跑还需靠她。”

  听到此言,金星蔓又用力地咬了一口馒头,怼道:“施姐姐醒醒吧,崔姐姐都有能力将我们五个关在一起,方才还问上官文元,郡主妹妹有没有抓来。这分明已经和他们同流合污了,你还指望她帮我们逃跑出去?”

  “我看啊,崔姐姐定是想着自己被抓,就把我们都抓进来陪她,到时名声一起败坏,你不就是被她拐进来的吗?还逼不得已,也就**会信。”

  张霓裳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真诚地说道:“幸亏颜可姐姐回了外祖家,不在这里,不然你俩一人一句话,崔姐姐得哭晕过去。”

  金星蔓将手中的馒头全部塞入嘴中,含糊不清道:“我就是想着你们与其靠她,还不如期盼一下外面的林爹爹,之前郡主妹妹被拐,都是他与王大舅舅亲自找回来的,而且只花了两个时辰,若他俩能念着我们与郡主妹妹的同窗之谊,也帮忙找找咱们就好喽!”

  此言一出,铁门内陷入片刻寂静。

  施婉婉失神地望着手里的馒头,低声呢喃:“蔓蔓,莫想了。他们能把这么多人拐来,定是有恃无恐,外头也必然乱了套,林爹爹他们或许自身难保,能护住郡主妹妹已是拼尽全力,怎会顾及我们这些外人。”

  金星蔓听到这话,有点崩不住,眼眶瞬间红了,哽咽道:“可我爹说,他和林爹爹,还有王大舅舅都是过命的交情啊!”

  “我爹还和他们一起救过人呢!”刘珍英也跟着嘟囔道。

  “我小叔叔也是他俩的至交好友。”张霓裳补充道。

  话落,她们三个便瞧向另外两人。

  “我爹与王二舅舅关系好。”许念念略感心虚地加入。

  随即四个小孩姐的目光纷纷落到最后一人身上。

  施婉婉:......

  “如今,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京兆尹和大理寺的诸位大人能够尽早找到我们。”施婉婉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罢了,施姐姐比装柔弱的虞可还会明哲保身。”金星蔓瘪着嘴道。

  施婉婉抬起红肿的眼眸,想着瞪她一眼,但下一刻她便瞳孔骤缩,惊恐地望向铁门。

  其他四人似察觉到什么,纷纷朝铁门瞧去,便见一双充斥着恶意的眼睛正覆在窗口上,如同紧盯猎物的毒蛇。

  “啊!”

  尖叫声瞬间撕碎密室的不好氛围,五小只立马聚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噤若寒蝉地注视着门口。

  那双眼睛也发出森冷的笑声,打开铁门,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他凝视着蜷缩在阴暗角落里的五小只,近似病态的开口道:“你们还想靠崔之瑶逃出去?呵呵呵,她都别想活着逃过我的掌心,若非她勾走我儿子的心,她早就死了,呵呵呵,哈哈哈……”

  五小只吓得连忙缩起脑袋,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试图隔绝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不过死太便宜她了,也太便宜崔向阳那个老奸贼。当年他爹崔院正为了院正之位将来不会落入我爹之手,偷了我爹千方百计得来的药典,还将它献给了宣平侯,致使我家三代人都不得不受制于他。”

  说着,他便怒目圆睁,愤恨地**着那条有疾的大腿,低声咆哮道:“我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是拜崔向阳所赐,他怕我考入太医院,被皇上重用,竟派人跟踪我,将我推入山崖。”

  小孩姐们被迫吃着大瓜,皆情不自禁地微微抬头,眼神中满是惊惧和不解。

  谁知,那男子竟猛然弯腰,直愣愣地杵到她们跟前,那张充满愤怒和扭曲的脸几乎贴近了她们,使得五个只再次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身体拼命往后缩。

  “崔向阳的女儿也不是好的,你们以为她为何接近我儿子。那崔家坏事做尽,这一代已无人继承衣钵,崔向阳又不想将来子孙只当个普通大夫,才想赌一把,将崔之瑶送入女学,另一边又怕我儿子成长起来,便让崔之瑶缠着,使他无心学医。”

  “不过可惜,到底我儿技高一筹,也将他女儿捏得死死的。你们猜为何她会紧紧跟着我儿子,是因为她怕被我炼制成药女,想让我儿子护着她,呵呵呵......她比你们谁都聪明,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

  “药药药药女,大叔,什么是药女啊?”刘珍英大着胆子问道。

  “自然是讨好男人的玩意儿,比瘦马还能哄住男人的心。”男子回答道。

  “啊?”

  五小只彻底懵了,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

  男子似乎很满意她们的反应,再度发出刺耳的笑声,“莫怕,你们都是我的宝贝。待我的主子大事成了,我就将你们全部送到夔州巫山,作为下一任药女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