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温雪菱要来奴城为亲娘复仇,温谨礼就时刻在准备着。

  他身上的伤口,在二哥那么多的药物投喂下,早就已经结疤,虽说没有完全痊愈,但在不动武的情况下,是不会影响出行的。

  温谨礼早在温雪菱队伍出发的前一夜,就打晕了负责喂**马夫,乔装成了他的样子。

  从京城开始,他就一直躲在了随行队伍最末尾的位置。

  脸上抹着厚厚一层锅灰,又贴了厚重的假胡子。

  怕用膳的时候,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温谨礼不敢露面,都是拿着干粮躲到不起眼的暗处吃。

  与人说话时,他也是全程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做出畏畏缩缩的害怕姿态。

  就这么遮遮掩掩了一路,竟还真让他顺利躲了过去,没有被人发现。

  这一次,还是阎泽去马厩检查马匹。

  发现佝偻着背的马夫,一看到他就立马躲藏到了马厩里面,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才揪出了一路乔装跟随的温谨礼。

  看到她,温谨礼脸上都是笑意,他呜呜呜了半天,都没有办法说出准确的话来。

  脸上布满了对这种状况的焦急之色,生怕她误会自己是图谋不轨。

  “呜呜呜……呜!”菱儿你相信我!我不是过来害你的!

  “呜……呜!”我是哥哥,我是过来保护你的!

  温雪菱坐在椅子上,看着绑在柱子上的温谨礼不停挣扎,脖颈处都已经被绳索勒破了皮。

  她不是什么舍不得杀爹、杀兄长的良善之人。

  若不是看在,他们是娘亲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份上,温雪菱早就送他们下地狱了。

  温敬书的死局只是哪一天的问题。

  但是这四个人……

  她其实一直在心里犹豫。

  温雪菱太在意亲娘了,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在意她伤心难过的情绪。

  即便如今,慕青鱼已经和温谨言四兄弟断绝了母子关系,在温雪菱看来,若是这四个人真的死了,午夜梦回,难保娘亲不会有片刻的难过。

  而她自然是舍不得娘亲难过的。

  温雪菱原本是打算事情全部搞定之后,把温谨言、温谨行他们四兄弟绑起来,丢到一个地牢里养着。

  吃喝拉撒都在地牢里的日子,没有人比她更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灵魂折磨。

  定期让人挥舞几鞭子,砍几刀,再任由他们在地牢里自生自灭。

  简而言之。

  留他们一口气能够喘息便可。

  这对已经体会过丞相府公子这个身份背后,那种锦衣玉食受人敬仰之后的他们而言,可比死了更难受。

  如此,既不会让亲娘难过,又可以报她在奴城被蹉跎七年的苦楚。

  这已经是温雪菱能够想到的最终法子。

  可是怎么办呢?

  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温谨礼,偏偏要凑到她面前来。

  她心头那股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想要弄死他的念头,又再一次出现了。

  温谨礼还不知道,自己迫切想要缓和兄妹之间关系的举动,即将将自己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她起身,对着阎泽吩咐道,“绑好了,千万不能让他跑出去引起麻烦。”

  阎泽对上她的视线,立马明白这句话里面的意思。

  是不能让慕青鱼发现温谨礼在这的事情。

  他恭敬颔首:“是!主子。”

  眼看着温雪菱又要离开自己的视线,温谨礼挣扎的力道更大了。

  “呜呜!”菱儿!

  他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来拉回温雪菱的注意。

  只可惜留给他的只有冷漠的背影。

  温雪菱没有立即回到屋子,她转道去了后院。

  没有了四方黑布遮掩的墨玄知,就这么暴露在玄铁打造的囚笼之中。

  夜色露深,寒气重。

  墨玄知本就没有痊愈迹象的身体,不过几日就已经消瘦了一圈,看起来随时都会死去。

  这一次,温雪菱没有戴面具,也没有用其他东西来遮掩容貌。

  她面无表情站在囚笼外,盯着里面伤口已经腐烂的男人,眼底没有一丝波动。

  温雪菱目光掠过墨玄知无力动弹的两只手,若不是那个机关需要活人才可以打开,她早就砍下他的手了。

  快了!

  再等几日,就可以彻底解决他。

  墨玄知本就是在黑暗中行走了十多年的人,又怎么会看不懂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知道,自己就算被救出去,能活的时日也不会太长。

  身体里已经被赤血虫啃噬得不知成什么样子。

  就算留着一口气,消失的五脏六腑也不可能再重新回来。

  等待他的,注定只有一个死局。

  墨玄知看着月光下那张如仙般的绝世容颜,相信了自己娘亲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有毒,遇上了就是他的劫难。

  过去他不信,如今他却不得不信。

  为了吊着墨玄知一口气,阎泽今日刚给他喂过药。

  此时他的精气神尚且还算不错。

  “温雪菱,你说我伤害过你,可我却没有任何的记忆,总不会是上辈子的事情吧?”

  “我曾听闻南疆有一位能通灵的秘术师,能将人的魂魄送去下一世,且还能保留上辈子的记忆。”

  墨玄知说话的声音非常慢。

  每每说半句话,他就要停留下来喘息一会儿。

  眼前的视线又开始逐渐模糊。

  他用尽全力瞪大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温雪菱,不想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在试探她。

  温雪菱瞳仁没有一点波动,目光平静,似是早已看透了他说这些话的目的。

  “既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诡僧怎么不早一些找到呢?说不定,还有机会,给你下辈子留一魂魄。”

  她盯着他的视线如寒冬般冰冷:“不然,就只能被我挫骨扬灰,永无投胎之日了。”

  墨玄知想要死死咬着牙,不在她面前再一次痛呼出声。

  可惜,阎泽怕他咬舌自尽坏了事情,早就已经把他所有的牙齿都给拔掉了。

  温雪菱再次拿出一个瓷瓶。

  里面同样是赤血蛊。

  这些时日,她都会定期往他的身体下蛊。

  只因一旦有新的蛊虫出现,墨玄知体内的赤血蛊就会开始躁动。

  它们会努力吞噬后面来的赤血蛊。

  而刚进入他体内的赤血蛊,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也就会加剧墨玄知身体上的痛苦。

  温雪菱嘴角噙着笑意,眸中闪过轻蔑的神色,眼睁睁看着他肌肤之下的蛊虫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渐渐的,墨玄知耳畔似乎能听到赤血蛊啃噬自己血肉和白骨的声音。

  他再也忍受不住痛苦,开始止不住哀嚎。

  “啊——”

  悲鸣声让温雪菱想到了前世的奴城地牢。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这样凄惨痛苦的哀嚎声,从未消散过。

  其中,就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