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徐渭祖心领神会,他双手一拱。

  冲着杨宁沉声喝道:“殿下放心,卑职全都明白,定叫那群外来的漠北商贾乖乖就范。

  若是有顶风作案者,卑职,也会杀鸡儆猴!”

  “不错。”

  杨宁闻言,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

  旋即,他缓缓起身,将目光放在了窗外。

  他注视着天边高悬的月亮,借着白雪折射入室内的白光。

  若有所思的沉声道:“完颜兀已回漠北半日,不知此刻的他,到没到齐木斯,若是到了齐木斯,彼时的完颜兀,应该进行到逼宫的哪一步了呢?”

  看着杨宁一脸沉思。

  一旁的徐渭祖则是双手一拱。

  眸中明显生出了几分坚毅之色道:

  “殿下放心,那完颜兀的性命是殿下给的,况且,布衣卫已经打入了齐木斯的外城。

  平日里,就算不能日日见到完颜兀,也能靠着城内消息的打探,将完颜兀的大抵情况摸个清楚。

  当下,按照时间推算,那完颜兀应当刚刚进入齐木斯,正琢磨着该如何前往皇城夺权呢。”

  听闻此言。

  杨宁深吸一口气,而后冲着身旁的徐渭祖摆了摆手道:“布衣卫的设立,到目前为止,除了本王和你之外,尚未有任何一个人知晓,就连父皇,怕是对此也毫无头绪。

  布衣卫事关重大,日后,本王能否在东北地界站住脚,能否以手中权柄威慑不臣,便都要靠此了。”

  “殿下放心,臣完全明白。”

  徐渭祖点了点头,旋即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印有崭新蓝色封皮的纸书。

  要知道。

  纸书在大乾虽然已经出现了。

  但却并未普及在所有的行业之中。

  只因这纸书的造价高,而且印刷术的工期时间也长。

  这一来二去的,便让纸书的成本大幅提高了。

  况且,纸书不易保存。

  大乾气候连年潮湿,即便是冬季,也要比前一世的同纬度地区潮湿许多。

  所以。

  即便是在京城朝堂之上,即便是在给便宜父皇上朝之时。

  一般采用的也都是竹简。

  很少有能用到纸书的奏折。

  不过。

  纸书并非是一个冗杂之物。

  像一些重要,需要特殊保存的信息和内容。

  便会先用竹简抄录一份,之后再用纸书复刻一份。

  如此行径,并非是画蛇添足。

  若用现代的话来说。

  这便是工作留痕,便是存档的前身。

  故而。

  能够用到纸书记载的信息,无一例外的全都是极为重要的信息。

  “这便是花名册?”

  杨宁从徐渭祖的手中接过那本纸书。

  但他并未着急翻开,而是大手发力。

  用两根手指轻轻捻了捻。

  “未免有些太薄了。”

  杨宁语气中透露出了几分失落,他转而看向一旁的徐渭祖,沉声说道:“扩充布衣卫迫在眉睫,渭祖,此事你可要抓紧操办了。”

  “殿下放心,布衣卫的扩充臣一直都在暗中进行。”

  徐渭祖双手一拱,沉声说道:“只不过,布衣卫的入会条件较为严苛,而且又是一种类似于暗桩密不通风的职位,想要物色出优秀的人才,臣以为,还是应当在行伍中慢慢发展一些。”

  “又来了。”杨宁长呼一口气,眼神中竟生出了几分明显的不满之色:“本王都说过了,渭云不希望你上前线入行伍,若是纵容了你,本王该如何向渭云交代,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儿,本王又该如何向岳丈交代?”

  “可是殿下,这毕竟是为了公事,若是连公事都不能放在个人得失之前,殿下又如何成事?谁又能站出来,助殿下成事呢?”

  徐渭祖这一次没有选择忍气吞声,而是双手一拱,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坚毅之色。

  听闻此言。

  杨宁先是微微一怔。

  再度看向徐渭祖的眼神中。

  竟悄然生出了一抹窃喜。

  他与徐渭祖在一起合作的时间是最长的。

  要比认识徐国公徐遇春,以及认识徐渭云的时间都长。

  对于徐渭祖的为人和业务能力。

  杨宁更是了然于胸。

  这徐渭祖的军事造诣不俗。

  只是现在他的军事造诣,还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

  若是想让徐渭祖更进一步。

  那就必须将徐渭祖下放到军中,甚至是前线,进行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厮杀。

  唯有如此历练,才能让徐渭祖从一个纸上谈兵的空想家。

  正式迈入帅才的预备行列当中。

  从见到徐渭祖的第一眼,杨宁便知道,此子日后大有可为。

  后来在皇子军演当中,徐渭祖更是展现出了极为不俗的执行力。

  诸上,皆是徐渭祖天赋明晃晃的体现。

  按照杨宁的推算。

  徐渭祖这块璞玉只要舍得打磨。

  一定能成为至少是封疆大吏那个级别的帅才。

  但一将功成万骨枯。

  徐渭祖固然有着成为绝世好剑的天资。

  但在此之前,最重要的便是,将徐渭祖这柄利刃开锋。

  至于如何开锋。

  无他,唯见血耳。

  “你可想好了?”

  杨宁沉思片刻后,突然将目光洒向了徐渭祖,沉声问道。

  “臣既然能在殿下面前说出这句话,臣自然是心中已有定数。”

  徐渭祖双手一拱,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毕竟在杨宁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一听到杨宁的语气有所变化。

  他便清楚的知道,这位燕王殿下是生出了几分动摇。

  既然今日能生出这般动摇,那便证明燕王是要松口了。

  滋要是能抓住燕王杨宁这松口的机会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到行伍之中。

  说不定。

  若是燕王殿下一高兴,今天晚上就能让他借着扩充布衣卫的名声。

  直接进入到行伍中去。

  “进入行伍倒是一次历练,对你来说进入行伍并非不是好事。”

  杨宁深吸一口气,逐渐将目光落在了徐渭祖的身上。

  旋即沉声说道:“只不过你除了之前的那次皇子军演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前线作战经验。

  况且,就连那次皇子军演,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前线作战。

  所以,你若是真的决心进入到行伍之中去的话。

  就必须要从基层干起,也就是从一个大头兵开始干起。”

  此话一出。

  徐渭祖眼神一紧。

  但很快,徐渭祖的眸中便生出了几分释然之色。

  他双手一拱,语气中极为慷锵的说道:“殿下放心,臣既然一心想入行伍之中,就不会因为官职大小而随意放弃。

  无论是大头兵也好,亦或是能在前线指挥千军万**将军。

  滋要是能够在东北边关建功立业,滋要是能够在行伍之中浴血奋战的,臣便都能够接受!”

  听闻此言。

  杨宁释然一笑。

  仅此寥寥数语。

  杨宁便能清楚的看出。

  徐渭祖参军历练之决心了。

  当然。

  杨宁不可能让徐渭祖到行伍中去当一个白白的大头兵。

  毕竟,徐渭祖进入到行伍之中,可不只是单纯去历练的。

  徐渭祖身上还肩负着相当重的担子。

  比如扩充布衣卫,亦或者是帮石恒将军协调军中事务等等。

  这偌大的新鹤城看似辉煌无比。

  实则真正能够掌控这个城池运作。

  掌控城池内百姓生活的人。

  仔仔细细的用手指头拔了拔了,拢共就那么几个。

  而徐渭祖则不出意外的,就算是其中之一。

  “既然你意已决。”

  杨宁深吸一口气,已经是彻底放开了口风的说道:“本王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你就从一个小旗开始做起吧,毕竟还要发展布衣卫。

  若是当真让你从大头兵开始做起,想必这发展布衣卫,便会成为一桩猴年马月的烂事了。”

  “殿下明鉴,臣幸不辱命!”

  徐渭祖闻言双手一拱,眼神中满是激动之色。

  紧接着,杨宁便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枚旗官的令牌。

  小旗麾下可以掌管十二人,总旗麾下可以掌管八十人。

  这是在军中能考军功和战绩随意拔擢的职位。

  也是最基层的两个职位。

  若是落在今朝。

  这便是一个班长,一个排长。

  “明日,你就拿着这令牌去找林阮将军,林将军自然会给你安排的。”

  杨宁将手中的旗官令牌塞进了徐渭祖的手心里。

  他之所以让徐渭祖去林阮麾下入职。

  并非是因为杨宁觉得石恒有哪里不好。

  反倒是因为。

  石恒这莽夫实在是太过仁义了。

  若是让徐渭祖去他的麾下历练。

  想必用不了几天,石恒便会如坐火箭一般,将徐渭祖拔擢到和自己一个职位上去。

  若是如此,那便会坏了规矩。

  况且,石恒麾下的士兵。

  大多是从京城中来的老班底。

  几乎没有人不认识总帮着石恒处理军务的徐渭祖。

  但若是让徐渭祖去到林阮的麾下历练。

  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林阮麾下的士卒,原本就是以东北边军为基底的。

  前些日子,在得到了自募边军之权后。

  林阮麾下便又扩充了一万余人。

  现在,林阮部队的人数虽要胜过石恒部队几分。

  但林阮部队的凝聚力,以及林阮部队的即战力。

  相较于石恒的部队,可是实实在在的差了一大截出去。

  关键是。

  林阮麾下的士卒,大多不认识徐渭祖。

  如此一来,徐渭祖的身份便不容易暴露。

  此外,林阮将军也是一个明事理,分得清主次的人。

  让林阮知道了此事之后。

  他定会袖手旁观,静静的等待徐渭祖历练结果出炉。

  至少在军中历练之时。

  林阮不会破格伸手去搀扶徐渭祖。

  坏不了规矩。

  “殿下明鉴,臣原本就打算去林将军的麾下,此番算是梦想成真了。”

  徐渭祖双手一拱,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激动之色

  一股肉眼可见的喜悦,更是如藤蔓一般。

  瞬间爬满了虚徐渭祖的脸庞。

  “不过,你要提前和林将军说明白,你每日都要早退一个半个时辰的。

  一方面是,你要回来帮本王处理处理杂务,另一方面是,别让你姐发现其中的端倪。”

  杨宁见此,连忙摆了摆手,冲着徐渭祖一脸慷锵的开口回应道。

  “殿下放心,此事臣自然会放在心上,一定不会出现任何纰漏的。”

  徐渭祖双手一拱,眼神中同样生出了几分坚毅之色。

  见此一幕。

  杨宁淡然一笑,旋即拍了拍徐渭祖的肩膀。

  彻底将那块旗官的令牌,交到了徐渭祖的手上。

  “对了殿下。”

  徐渭祖拿到令牌之后,先是满脸喜悦的盯着看了好久。

  紧接着,徐渭祖又突然话锋一转,冲着面前的杨宁沉声说道:

  “黄尚书已经连续两个晚上在城外驻扎修路了,您若是将全城封闭的消息放出去,若是被黄尚书听到误解,该如何?”

  嘶!

  此话一出。

  杨宁猛地拍了拍脑袋。

  忘了忘了。

  这几日事务繁杂,他竟忘了还有黄尚书在城外修路这件事。

  “此事倒是有待考虑,黄尚书修路修的如何了?”

  杨宁轻抚下颚,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似闲聊似的发问道:“近几日,本王也没看到任何申领银两、材料的批文,莫不是黄尚书仍在考察阶段?”

  “非也非也。”

  徐渭祖闻言,也没有半点藏着掖着,而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

  都一五一十的拱手告诉给了杨宁道:“殿下近几日公务繁忙,所以臣便并未将黄尚书的折子给殿下拿去看。

  黄尚书来到新鹤城内两日,一共申请了两笔费用,第一笔是生活开销,申请了五十两白银,作为接下来半年的吃穿用度。

  第二笔是材料、人工的开销,一共八百两白银。

  至于黄尚书修路的进度,臣不是建筑算科出身,对其进度不甚了解。

  但据周遭百姓以及小工来说,黄尚书修路之速度已堪称神速,如今新鹤城南门十里开外的地基都已铺好,只差东风。”

  说着。

  徐渭祖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

  打开锦囊,里面堆叠着密密麻麻、各种各样的图纸和金属器具。

  在摸索了片刻之后。

  徐渭祖这才将一张表面有些泥土附着的羊皮纸掏了出来。

  而后径直的递到了杨宁手上:“殿下,这便是臣站在城楼上登高而望,于今日下午,画的修路图。

  其上的标注和大小,都是臣按照等比例进行缩放的。”

  说着。

  杨宁从徐渭祖的手中缓缓接过了那张图纸。

  摊开在桌面上一看。

  杨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惊愕之色。

  “渭祖,你确定这路,是按照你肉眼所见等比例绘制的?当真没有夸大的因素?”

  “回禀殿下,臣自幼就跟着父亲在沙盘上学制图,比例这一块,臣绝对不会出错!”徐渭祖双手一拱,语气中满是坚毅之色。

  听闻此言,杨宁嘴角一挑。

  放松的摇了摇头道:“想不到,这黄尚书的本事还不小,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路修到如此地步。”

  “臣以为,黄尚书确实是有些本领的,但若是没有燕王殿下的图纸,想必黄尚书也不能修建的如此之迅速吧。”徐渭祖淡然一笑,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崇拜之情。

  “渭祖,这你可就错了。”

  杨宁闻言,并未感到欣喜,而是淡然一笑,轻拍了拍徐渭祖的肩膀继续补充说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本王给黄尚书的图纸确实不错,但按照本王的估算,想要开垦出一里的地基,最快也要五日之久。

  其中涉及到相关的调配、精细等工作,都需要黄尚书一个人去一点点的协调。

  如此一来,这时间线就会被拉的很长。

  本以为黄尚书在京城之中都被六部官员视为异类,如今竟能在人生地不熟的东北,行动的如此迅速,这才是最教本王惊讶的地方。”

  “怪不得殿下会如此惊讶。”徐渭祖似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旋即冲着徐渭祖沉声说道:“黄尚书行事如此麻利,本王自然不能辜负他的功绩,况且,这十里路的地基铺设出去,仅耗了八百两白银。

  若是将这个数字传到京城朝堂之上,恐怕又要有许多官员做噩梦了吧。”

  “殿下的意思是,给朝廷写一个折子?”徐渭祖双手一拱,手中俨然握起了笔墨。

  “必须要写一封折子,就说咱们修路没钱,求朝廷嘉奖于黄尚书,并将这张图,以及两笔共八百五十两白银的支出账目,一并附在折子里!”

  杨宁大手一挥,沉声喝道:“另外,再于折子中写上,本王已经开始规划京城直通新鹤城的官道了!

  此事写的越夸张越好,写的越详细越好!

  如今朝堂之中的风气浑浊,本王必须高调做事,方能脱颖而出!”

  “殿下圣明,臣这就为殿下执笔写折!”

  徐渭祖闻言,嘴角一挑,连忙用起了毕生功力。

  为杨宁在折子中疯狂落笔了起来。

  不多时。

  折子成书。

  上面密密麻麻但却整齐有秩的楷书落地。

  盯着折子上的内容,杨宁嘴角一挑。

  眸中尽是满意之色,

  但很快。

  杨宁眼光一闪,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紧接着,他连忙转身来到了书房的一角。

  推开书柜,一个巴掌大的空心砖暴露出来。

  杨宁双指猛地发力,深入空心砖的缝隙之中。

  而后手腕一抖,竟直接将那空心砖给夹了出来。

  空心砖掷地有声,当场碎成了渣子。

  可里面,却包裹着一根长条的丝绸包裹。

  “殿下您这是?”

  徐渭祖看着杨宁如此操作,眼神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懵逼之色。

  杨宁则是充耳不闻,将那丝绸包裹打开。

  里面赫然是那根由林乌术发掘出来的三百年野山参。

  “渭祖,你再替本王写个折子,以送父皇的年关贺礼为题,至于贺礼内容,便是这根三百年,哦不,五百年的野山参!

  祝福的话,记得多写一写,父皇就爱看那些。”

  杨宁说着,将手中的野山参一并递给了面前的徐渭祖。

  徐渭祖接过山参,双手一拱便再度提笔道:“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