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果然什么都知道。”

  大公苦笑:

  “我们得到情报,他是来帮助黄昏城那个尤菲米娅的,而尤菲米娅手中的配方……”

  “你们想抢。”

  加埃塔诺直接打断:

  “抢配方,顺便把那个碍事的外来者赶走,对吧?”

  大公沉默了。

  这就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可被对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尴尬。

  “我理解你们的想法。”

  矮人巫师晃了晃酒桶:

  “狂乱化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你们血族急需解决方案。

  尤菲米娅的配方虽然有缺陷,但总比坐等发疯强。”

  “可问题是……”

  他抬起头,那双原本迷离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如刀:

  “你确定要对罗恩·拉尔夫动手吗?”

  “这就是我想请教您的。”

  大公深吸一口气:

  “情报上说他背景深厚,可到底有多深厚?深厚到什么程度?我需要一个准确的评估。”

  “准确的评估?”

  加埃塔诺嗤笑一声,伸手在空中一划。

  血晶法阵立刻响应,在两人之间展开了一幅由魔力构成的关系图。

  那是一张极其复杂的网络。

  中心点是一个标注着“罗恩·拉尔夫”的光点,从这个光点延伸出无数条线,连接着一个个闪烁的名字。

  每一条线的粗细不同,代表着关系的紧密程度。

  而那些名字……

  记录之王萨尔卡多、幻景之王潘朵菈、荒诞之王赫克托耳——三条最粗的金色线,如同锁链般紧紧联接着中心点。

  水晶尖塔塔主卡桑德拉、司炉星殖民地总督维纳德、初火世界执行官萨拉曼达——三条稍细但依然刺眼的银色线。

  还有更多的线,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让人眼花缭乱的大网。

  大公看着这张图,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看到了吗?”

  加埃塔诺的声音变得沉重:

  “这就是你要面对的‘背景’。”

  他指向那三个金色的名字:

  “三位巫王任何一位,都能在一念之间将你们整个心脏氏族从历史中抹除。”

  “不是打败你们,不是占领你们的领地,而是‘抹除’。”

  矮人巫师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你们的祖地会化作尘埃,你们的血脉会断绝传承,你们的名字会从所有血族的记忆中消失。”

  “就好像……你们从未存在过。”

  “连‘曾经存在’这个事实本身,都会被抹除。”

  他喝了口酒,语气变得更加随意:

  “当然啦,这只是理论上的‘最坏情况’。

  实际上巫王们都很忙,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大动干戈。”

  “可问题是……”

  加埃塔诺厉声喝道:

  “你敢赌吗?”

  “赌那三位巫王,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冲突’?”

  “赌他们会觉得你们只是正常的利益争夺,不值得出手?”

  “赌罗恩·拉尔夫在祂们心中,还没重要到破例干预?”

  大公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当然不敢赌。

  活了两千年,他最大的生存智慧就是——永远不要去赌那些超出自己理解范畴的存在会如何反应。

  “更何况……”

  矮人巫师打了个酒嗝,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罗恩·拉尔夫这小子,可不只是‘背景深厚’那么简单。”

  他抬起手,关系图开始变化,那些名字旁边浮现出更多的注释:

  “‘叙事魔药学’创始人——这意味着他在学术界的地位正在以惊人速度上升,未来可能成为某个学派的核心人物。”

  “‘古代炼金士’候选人——这个职业体系在巫师世界极其稀有,真理庭对每一个候选人都给予重点保护。”

  “水晶尖塔副教授、观测站高级研究员、维纳德殖民地特聘顾问、多个大巫师的合作伙伴……”

  加埃塔诺一口气列出十几个头衔:

  “这小子才五十岁不到,就积累了这么多资源和人脉。”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大公摇摇头。

  “意味着他是‘种子’。”

  矮人巫师敲了敲酒桶:

  “被巫师文明精心培养的‘种子’,是那种有可能在未来成长为‘参天大树’的存在。”

  “而对于这种‘种子’……”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

  “巫师文明的保护力度,会远超你的想象。”

  “杀了他?”

  加埃塔诺冷笑:

  “那你们整个血族文明,都会被列入‘敌对名单’。”

  “重伤他?”

  “依然会被追责,只是程度稍轻。”

  “所以我的建议是……”

  矮人巫师端起酒桶,狠狠灌了一大口:

  “不要杀他,甚至不要让冲突升级到‘生死仇杀’的层面。”

  “你们可以争夺利益,可以展示实力,可以用各种手段施压。

  这些都是正常的‘博弈’,是可以被接受的‘竞争’。”

  “但一旦下了死手……”

  他顿了顿:

  “那就不是‘博弈’了,而是‘宣战’。”

  大公沉默了很久。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加埃塔诺也不催促,只是抱着酒桶慢悠悠地喝着,偶尔还哼两句矮人的歌谣。

  “那么……”

  大公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如果只是‘击退’他,夺取配方,然后立刻停手……这样的行动,可以接受吗?”

  “可以。”

  加埃塔诺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就是正常的利益冲突,配方本身处于灰色地带,谁抢到算谁的。”

  “只要不杀人,彻底撕破脸,事后还能坐下来谈判,就还有回旋余地。”

  “甚至……”

  矮人巫师眯起眼睛:

  “你们还可以考虑‘合作’。”

  “合作?”

  “对啊。”

  加埃塔诺晃了晃酒桶:

  “罗恩·拉尔夫来这里,是为了帮尤菲米娅完成研究。”

  “他在魔药学上的造诣,可能真的能突破那个‘力量削弱’的瓶颈。”

  “如果他成功了,你们心脏氏族完全可以用资源、地位、甚至血脉作为筹码,换取配方的使用权。”

  “这样既能解决狂乱化的问题,又不会得罪一个潜在的巫王候选。”

  他打了个酒嗝:

  “岂不美哉?”

  这个提议让大公陷入了沉思。

  确实,从理性角度分析,这是最稳妥的方案。

  可问题在于……

  “埃里克斯那边……”

  他犹豫地开口:

  “那家伙的性格,您也知道。

  如果让他去‘击退’罗恩·拉尔夫,我担心他会控制不住,直接……”

  “那就提前警告他。”

  加埃塔诺打断道:

  “你是大公,他是侯爵。血脉的等级压制,足够让他听命令。”

  “告诉他——只能‘击退’,决不许‘击杀’。”

  “如果他连这点命令都无法执行……”

  矮人巫师的眼中闪过冷意:

  “那他就不配称为‘侯爵’。”

  大公慢慢点了点头,可心中依然有些不安。

  他太了解埃里克斯了,那个家伙在战斗中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留手”。

  就在这时,加埃塔诺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说起来……”

  他抱着酒桶,语气变得更加随意:

  “你知道吗?你们乱血世界,在巫师文明的评级里,其实只是‘中等偏下’。”

  “什么?”

  大公愣住了。

  “嗝——中等偏下!”

  矮人巫师又灌了一大口酒:

  “我跟你说,巫师文明对异世界有一套完整的评级体系。”

  “从最低的‘废土’,到最高的‘神域’,一共十二个等级。”

  他伸出手指,醉醺醺地比划着:

  “你们乱血世界……大概就是‘中等偏下’。”

  “凭什么?”

  大公的语气有些不平衡:

  “我们这里有血族文明,有工业体系,还有那么多资源……”

  “资源?”

  加埃塔诺嗤笑:

  “你们引以为傲的‘魔化血’,在主世界只能算是普通的炼金材料。”

  “产量不稳定,质量参差不齐,还有各种副作用。”

  “相比那些盛产魔晶、元素精华、甚至能直接采集‘规则碎片’的高魔世界……”

  他摆摆手:

  “你们这里?不值一提。”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大公头上。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因为对方说的……可能是事实。

  “不过嘛……”

  加埃塔诺晃着酒桶,语气变得更加醉醺:

  “评级低也不是坏事。”

  “你知道那些‘神域’是什么下场吗?”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被巫师们‘过度开发’啊!”

  “十几个大巫师驻守,几百支探索队轮流进驻,恨不得把那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都翻个遍。”

  “本地文明?”

  矮人巫师冷笑:

  “要么臣服,要么灭亡,没有第三种选择。”

  “而且最可怕的是……”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那些‘神域’,会被巫王们纳入自己的‘国度’,然后拉到‘棋盘大世界’中。”

  “棋盘大世界?”

  大公下意识地重复。

  “对,棋盘大世界!”

  加埃塔诺用力拍了拍酒桶:

  “那是……那是一个我也不太懂的地方。”

  “听说,听说啊……”

  他醉醺醺地比划着:

  “那里是巫王们进行‘文明排位战’的地方。”

  “祂们会把不同的高等文明投放到一个巨大的‘棋盘’上,让这些文明互相厮杀、竞争、吞并……”

  “最终的胜者,能够得到某种……难以想象的‘契机’。”

  “据说,这对巫王的晋升非常重要。”

  矮人巫师摇摇头:

  “当然啦,这些都是我道听途说的。”

  “毕竟我只是个黯日级的老醉鬼,那些巫王级别的神秘学知识,不是我能理解的。”

  “不过……”

  他抬起头,看着大公:

  “光是听到这些传闻,就已经够吓人了,对吧?”

  “将整个宇宙视作棋局,将文明当成棋子……”

  “这就是巫王们眼中的世界。”

  大公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或许只是井底之蛙。

  血族文明?乱血世界?

  在那些真正的伟大者眼中,可能只是“棋盘”上一颗不起眼的棋子。

  甚至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啊……”

  加埃塔诺灌完最后一口酒:

  “你们现在这样挺好的。”

  “不高不低,不惹眼,不招祸。”

  “巫师文明也懒得投入太多资源,血族文明也能勉强维持运转。”

  “大家和平共处,各取所需。”

  “何乐而不为?”

  他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整个人晃晃悠悠:

  “好了好了,老头子我困了,你要是没其他问题,就别打扰我睡觉了。”

  “多谢您今晚的解惑。”

  大公深深鞠了一躬:

  “改天我一定再送您一箱好酒。”

  “一箱?那可不够!”

  加埃塔诺眯着眼睛:

  “至少两箱!还要附赠十斤你们血族特产的‘午夜烟草’!”

  “没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

  矮人巫师挥了挥手:

  “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不要杀罗恩·拉尔夫,甚至不要重伤他。”

  “否则……”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你们心脏氏族,可能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话音落下,投影开始消散。

  血雾逐渐稀薄,矮人巫师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密室重新陷入黑暗。

  大公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如同铅块般沉重。

  “三位巫王的背景、古代炼金士候选人、巫师文明的种子……”

  他喃喃自语:

  “这个罗恩·拉尔夫,比我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可另一边,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旁边那张资料上。

  那是尤菲米娅的完整档案,包括她这三十年的所有研究记录、实验数据,以及最新的配方进展。

  “可尤菲米娅的配方,又必须拿到手。”

  大公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

  “狂乱化的问题已经严重到不能再拖,心脏氏族的几个侯爵,去年又有一个陷入了深度狂乱……”

  “最多百年,整个血族文明都会崩溃。”

  “到那时,什么‘巫王’,什么‘种子’,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我们……将不复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在脑海中勾勒着新的计划:

  “让埃里克斯全力以赴,用最强的姿态去‘击败’罗恩·拉尔夫。”

  “只是击败,并非击杀。”

  “只要能重创他,夺取配方,然后立刻停手。”

  “这样既能达成目标,又不至于结下死仇。”

  大公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至于那些可能的巫王怒火……”

  “只要控制在‘合理冲突’的范畴内,应该……还能接受。”

  他转身走向密室深处,那里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某个巫师塔中。

  加埃塔诺·雷吉奥放下手中的酒桶,脸上醉醺醺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双原本迷离的眼睛,此刻清醒得可怕。

  “啧,演戏还真累。”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不过看那个血族大公的反应,应该是听进去了。”

  矮人巫师走到窗边,望向外面那片工业区。

  巨大的烟囱正在不断喷吐着浓烟,无数齿轮在轰鸣中转动。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遗产”——机械文明的雏形。

  “五百年了啊……”

  他轻声感慨:

  “从最开始只是来‘监视’艾登,到现在成了这个世界的‘平衡者’。”

  “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到底是我在影响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在改变我。”

  就在这时,桌上的另一座通讯法阵亮起。

  这座法阵的规格更高,符文更加精密,一看就是用来联系“重要人物”的。

  加埃塔诺走过去,注入魔力。

  法阵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初火世界的驻守大巫师,萨拉曼达。

  “加埃塔诺。”

  萨拉曼达的声音沉稳有力:

  “事情办得怎么样?”

  “放心吧。”

  加埃塔诺笑了笑: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给那个血族大公‘施加压力’了。”

  “该说的都说了,该警告的也警告了。”

  “现在那帮血族,应该会‘投鼠忌器’,不敢对罗恩下死手。”

  “那就好。”

  萨拉曼达点点头:

  “虽然我不是那小子的保姆,但也总得做点什么。”

  “通过你这种方式给血族施压,让他们知道罗恩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这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

  他顿了顿:

  “就看那小子自己的本事了。”

  ………………

  地下实验室的魔晶灯已经连续燃烧了七十二个小时。

  尤菲米娅站在实验台前,她的影子被投射在墙壁上,被拉得又长又扭曲,像某种即将枯萎的藤蔓。

  手中的玻璃试管里,药剂正在经历最后的稳定期。

  三十分钟。

  三十一分钟。

  三十二分钟。

  她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盯着那管暗红色的液体。

  表面的银色光膜开始闪烁,那是“稳定性”与“污染物浓度”正在进行最后的博弈。

  三十六分钟。

  光膜开始剧烈震颤。

  “不……再撑一下……就一下……”

  尤菲米娅的声音嘶哑。

  三十七分钟。

  “啪。”

  光膜碎裂。

  药剂失去所有颜色,如同被抽走灵魂的尸体,沉淀成一滩死气沉沉的灰白液体。

  “又失败了……”

  尤菲米娅无力的放下试管。

  她转身想要坐下,腿却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勉强撑住实验台的边缘,缓缓滑坐到地上。

  冰冷的石制地板贴着后背,那股寒意穿透薄薄的实验袍,侵入骨髓。

  可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血族女巫靠着墙壁,闭上眼睛,任由疲惫如潮水般淹没自己。

  三百二十七次实验。

  每一次都在第三十到四十分钟之间失败。

  每一次她都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可现实总是残酷地告诉她——你还差得远。

  “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风沙摩擦岩石:

  “明明理论上是可行的……明明所有参数都在安全范围内……”

  “为什么就是无法稳定?”

  实验台上散落着无数失败的样本。

  那些灰白色的死水静静躺在玻璃器皿中,如同一座座小型的墓碑,埋葬着她这些年的心血。

  “或许……我真的不是做这个的料。”

  尤菲米娅自嘲地摇头。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在中央之地时的画面:

  在艾登的“培养皿”中,她曾是唯一脱颖而出的稳定实验体,那时的她坚信自己是特殊的;

  在卡桑德拉塔主的“新星计划”中,她曾被选为第三席,那个位置代表着巫师世界对她潜力的认可;

  可现在呢?

  她建立了一座城市,收留了数百名血族,拯救了无数即将狂乱化的生命。

  表面上看起来功成名就。

  实际上却是一个被架空的傀儡,一个连自己手下都管不住的“救世主”。

  “我太天真了。”

  尤菲米娅承认:

  “总以为给予帮助就能换来忠诚,给予利益就能换来支持。”

  “可我忘了……”

  她睁开眼睛,瞳孔中倒映着天花板上那盏摇曳的魔晶灯:

  “血族的本质,从来就是‘背叛’和‘欲望’。”

  “尤其是被那位疯狂的王改造后的血族。”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还保有几分少女的天真,以为凭借在主世界学到的知识和纳瑞赐予的力量,就能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建立秩序。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走错了方向。”

  尤菲米娅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面的纹路:

  “我把这里当成了巫师世界的分院,以为可以用学术和理性来治理。”

  “可血族的世界,规则从来就不是理性。”

  “是力量、是恐惧、是绝对的暴力压制。”

  就在这时,实验台上的通讯水晶突然亮起。

  那是罗恩的联络信号。

  尤菲米娅的心脏猛地一紧。

  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擦去嘴角的血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可当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时,又放弃了。

  “算了……”

  她苦笑:

  “反正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吗?”

  血晶开始发光,那光芒从边缘向中心扩散,如同水面的涟漪。

  可就在等待通讯建立的间隙,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更久远的过去。

  那是在主世界时的一个下午,克洛依邀请她下“龙棋”。

  “龙棋”是巫师世界流传已久的一种棋类游戏,规则极其复杂:

  棋盘是一个十三乘十三的网格,每个玩家有十五枚棋子;

  棋子分为五个等级:农夫、骑士、领主、亲王、龙王;

  最特殊的规则在于“吞噬进化”:

  低级棋子可以通过吞噬敌方棋子来升级:

  农夫吞噬三个敌方农夫,可以进化为骑士;

  骑士吞噬两个敌方骑士,可以进化为领主;

  以此类推,直到最终进化为龙王;

  可“吞噬”并非简单的占据格子,你需要设置“陷阱”,需要“诱饵”,需要让对手主动送上门来;

  同时,棋盘上还有“迷雾区”,你看不到敌方棋子的具体位置,只能通过“侦察”和“推理”来判断;

  更复杂的是“联盟机制”,你可以暂时与对手的某个棋子结盟,共同对抗第三方,可联盟随时可能破裂……

  那局棋,尤菲米娅输得一塌糊涂。

  她记得很清楚,克洛依只用了十三步,就将她的三枚“领主”级棋子引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你太急了。”

  克洛依当时这样评价,那双被黑丝绸遮盖的眼眸“望”向棋盘:

  “你看到了我放在明面上的‘诱饵’,就以为那是机会。”

  “可你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把诱饵放得如此明显?”

  “一个真正的陷阱,从来不会让你一眼就看出破绽。”

  “它会伪装成‘机会’,伪装成‘利益’,伪装成‘你应得的回报’。”

  盲眼女巫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划过:

  “而你最大的问题,在于太容易相信。”

  “在龙棋中,每一个棋子都可能是敌人伪装的盟友。”

  “你以为你在收集力量,实际上你在给敌人输送养分。”

  “等你反应过来时……”

  她拿起那三枚被吞噬的“领主”棋子:

  “你的核心力量,已经成为敌人进化的阶梯。”

  那局棋之后,克洛依又陪她下了整整十局。

  每一局,尤菲米娅都在不同的阶段被“教育”。

  有时是开局布置失误,导致后期处处受制;

  有时是中局过于激进,被对手抓住破绽一击致命;

  还有时是残局阶段优柔寡断,错失了唯一的翻盘机会……

  “你的性格不适合玩这种游戏。”

  克洛依在第十局后,给出了最终评价:

  “过度谨慎和过度激进,本质上是一样的。”

  “前者是被‘贪婪’驱使,后者是被‘恐惧’驱使。”

  “可无论哪种,都是在被‘情绪’控制。”

  “龙棋考验的不是你的反应速度,也不是你的谨慎程度……”

  盲眼女巫伸出手杖,轻轻敲了敲尤菲米娅的额头:

  “考验的,是你能否在‘贪婪’和‘恐惧’之间找到平衡。”

  “能否在‘进攻’和‘防守’之间自如切换。”

  “最为关键的是……”

  她的声音变得严肃:

  “能否识破对手的‘谎言’。”

  “记住,尤菲米娅。”

  “在权谋的游戏中,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敌人的攻击……”

  “反倒是敌人的‘示好’。”

  那次对弈,给尤菲米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惜……她并没有真正吸取教训。

  或者说,她以为自己吸取了,实际上却依然在犯同样的错误。

  镜面的光芒稳定下来。

  光幕中,罗恩的身影逐渐清晰。

  他依然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可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却透出某种审视的意味。

  “主人。”

  尤菲米娅单膝跪下,头深深低垂:

  “属下有罪。”

  “起来说话。”

  罗恩的声音淡漠,听不出情绪。

  可越是这种淡漠,尤菲米娅就越感到恐惧。

  她缓缓站起,却依然不敢抬头直视对方。

  “我……我让您失望了。”

  她的声音颤抖:

  “三十年时间,我本以为能够建立起一个稳固的根据地,能够为您的研究提供足够的支持……”

  “可现在……”

  “我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

  “势力被架空,核心岗位被渗透,甚至连哪些人真正忠诚都无法确定……”

  “我……”

  她终于抬起头,眼眶通红:

  “我太无能了。”

  光幕中,罗恩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开口:

  “你确实需要惩罚。”

  这句话让尤菲米娅的身体一颤。

  “可惩罚的事,得等到把这些内乱平定以后。”

  罗恩的语气变得务实:

  “现在,先说正事。”

  “把那三个人的详细资料,还有黄昏城的势力分布,全部展示给我看。”

  “是……”

  尤菲米娅连忙转身,开始整理档案。

  可就在她弯腰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