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震惊地张大了嘴，男人显然也是起身后有些怔忪。
清了清嗓子，本欲说要喝水……余光瞥到了桌上犹带热气的茶盏。
转头走向窗户低声道了句，“太闷了。”
他说着，走到窗户旁支开了窗户。
侧头之时，余光瞥到了什么，愣住。
他站着居高临下，因其站着的位置靠近窗户，转头正看到了屏风内的春景……
春桃大汗淋漓，细腻瓷白的胳膊腿露出……
一条腿支着，薄薄的一层缎被只堪堪盖住她的细腰，黑发如山水画里泼洒的墨团，铺散开来……
羸弱的样子，仿佛被雨打残了落地的梨花。
春桃此时疼得目光迷离，眼神涣散，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屏风的角落有人……
阳光打在那人的身上，逆光看不清脸，能看清的唯有腰带上雕刻着麒麟的无暇的美玉……
春桃以为是幻觉，嘴角勾起，下一瞬闭上了眼，竟是昏了过去。
苏婆婆也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姑娘如此的刚硬，当初她自己对着镜子刺青，疼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晕了倒是好事。”苏婆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直至收了针。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侧头看向二楼——
二楼窗户大开，人却不在了。
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楼上之人是君子中的君子，她没放在心上。
此时楼上的人合上了各种邸报，低头捏了捏眉宇。
再次起身，却是落座在了靠向围栏的棋桌。
桌上有半句残棋，厮杀的很是激烈。
他气定神闲落座，一手执黑，一手执白，竟是自己同自己对弈了起来……
曲水这次看了，倒是不惊讶，观其如观人，公子下棋难逢敌手。
除了他自己。
下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春桃嘤咛转醒，她先是下意识地看向二楼，见那没人才松了口气。
原是自己疼得晕头转向看错了。
苏婆婆拿着铜镜，让春桃看结果，“胳膊上，这里还有腿上这里，都刺好了，背部在这个位置……”
“多谢苏婆婆。”春桃真心实意地感激道。
苏婆婆放下镜子，看向春桃连叹了几口气，欲言又止。
春桃问道：“可是还有哪里不妥？”
苏婆婆点头，“方才姑娘你晕了过去，老婆子我不放心，给你切了下脉……”
春桃顿时心中了然。
“你已知道？”苏婆婆看向春桃毫不意外的神色，顿时脸色大变。
“婆子我擅长妇人之症，你这寒凉之药看起来饮用不久，还有两成的希望，若是你……”
春桃点头，“多谢婆婆。”
苏婆婆刚吁了口气，“刺青你给我三两银子便是，这药你给我一两银子就行。”
春桃缓缓摇头，苏婆婆以为她嫌弃贵，“刺青是我自己私藏的药，颜料很费劲，我只是赚了个工费……
至于这绝嗣汤药……下得都是虎狼之药，我解它自然也都是用的滋补之药……
我给你救回来，让你以后有机会生儿育女，纯属是为了功德一件，药是赔钱的……”
她正说着，不知哪里窜出来一只绿头蝇，在空中打着旋儿，嗡嗡嗡嗡的，很是讨厌。
苏婆婆笑着的脸也顿时拉了下来。
春桃缓缓穿衣，将备好的银子递过来，粗略一看，能有五两。
她轻声道：“婆婆误会了我的意思了。”
苏婆婆脸色缓和，“这就说嘛……”说着正要接银子。
“我是希望婆婆将这两成的希望也堵死。”
此话落，空间静谧了一瞬，苏婆婆忘了接银子，楼上之人手夹着黑子，一时忘了落子。
就连刚才嗡嗡嗡的绿头苍蝇，此时也没了踪影。
苏婆婆怀疑自己的耳朵，“姑、姑娘？”
“我既饮了绝嗣汤，便是绝了此生生儿育女的希望，既然选了这条路，又何必回头呢？”
苏婆婆不可置信地看着春桃，阳光下，她眼睛大，黑又亮，皮肤也白得发亮。
如此新鲜的花儿，为何——
“姑娘，老婆子话不中听，但是话是好话，人的想法，经年而异，年轻时候好颜色，好比我，家里富足，一时猪油蒙了心，被嘴上抹了蜜的男人勾引，私奔而出……”
“当时我是不后悔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可过日子，不是风花雪月，是柴米油盐……”
“耳鬓厮磨的日子，终归是短暂的，装出来的神情，在我娘家断绝了银子以后，只能生厌……”
“等到我这个年岁了，什么情情爱爱，手里的银子才是真格的……听婆婆一句——”
她正说着，绿头苍蝇又飞了过来——
她厌恶至极，原来刚才这苍蝇落在窗户上，此时又落在了窗户上。
她转头一时忘了自己说到哪了，只能又劝，“多想想你的父母，往后的路还长呢……”
春桃潸然泪下，抬手缓缓擦掉，“婆婆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父母不在人世了……我珍爱之人……”她眸光一转，手指向窗户上的绿头苍蝇。
“视我如这卑劣的绿头蝇。”大公子看她的眼神，满是厌恶。
“我倚之重之的姐妹……”她摸了摸耳垂，叹了口气，“如今也生死未知，生还的可能很小……”
说道梅久，她眼前回放的是两人之前的嬉嬉闹闹，还有梅久从乱葬岗里抗她出来，从怀里给她掏出的茴香馅儿的包子，哽咽地哭了出来。
“她不在了，我世上没有什么珍重的人了。”
“就是没珍重的人，才要自己的骨肉啊。”
春桃摇头，“儿女都是债，我已然不配。”
她不愿意多说，“还望婆婆成全。”
苏婆婆跟着擦了擦泪，咬牙道：“你等着——”
说着，转头出去了。
回来时，手中端着茶盏，“这药喝了，以后除了大罗神仙，大罗圣手，宫廷御医总管经十数年的调养，否则……”
春桃没等她话说完，已经一饮而尽。
这份决然，让人不知如何劝。
绿头蝇又嗡嗡嗡跳了起来，“这个碍事的东西，等我找拍子……”
春桃缓缓走近，那绿头蝇一下又一下往窗户上扎。
她不过缓缓抬手，推开了窗户，那绿头蝇就如蒙大赦，飞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春桃站在窗边，侧头笑得嫣然，“这苍蝇也盼向光明的路呢。”
“不像我，以后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春桃轻声道，“卑劣如苍蝇……其实也想要光明罢了。”
清了清嗓子，本欲说要喝水……余光瞥到了桌上犹带热气的茶盏。
转头走向窗户低声道了句，“太闷了。”
他说着，走到窗户旁支开了窗户。
侧头之时，余光瞥到了什么，愣住。
他站着居高临下，因其站着的位置靠近窗户，转头正看到了屏风内的春景……
春桃大汗淋漓，细腻瓷白的胳膊腿露出……
一条腿支着，薄薄的一层缎被只堪堪盖住她的细腰，黑发如山水画里泼洒的墨团，铺散开来……
羸弱的样子，仿佛被雨打残了落地的梨花。
春桃此时疼得目光迷离，眼神涣散，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屏风的角落有人……
阳光打在那人的身上，逆光看不清脸，能看清的唯有腰带上雕刻着麒麟的无暇的美玉……
春桃以为是幻觉，嘴角勾起，下一瞬闭上了眼，竟是昏了过去。
苏婆婆也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姑娘如此的刚硬，当初她自己对着镜子刺青，疼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晕了倒是好事。”苏婆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直至收了针。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侧头看向二楼——
二楼窗户大开，人却不在了。
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楼上之人是君子中的君子，她没放在心上。
此时楼上的人合上了各种邸报，低头捏了捏眉宇。
再次起身，却是落座在了靠向围栏的棋桌。
桌上有半句残棋，厮杀的很是激烈。
他气定神闲落座，一手执黑，一手执白，竟是自己同自己对弈了起来……
曲水这次看了，倒是不惊讶，观其如观人，公子下棋难逢敌手。
除了他自己。
下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春桃嘤咛转醒，她先是下意识地看向二楼，见那没人才松了口气。
原是自己疼得晕头转向看错了。
苏婆婆拿着铜镜，让春桃看结果，“胳膊上，这里还有腿上这里，都刺好了，背部在这个位置……”
“多谢苏婆婆。”春桃真心实意地感激道。
苏婆婆放下镜子，看向春桃连叹了几口气，欲言又止。
春桃问道：“可是还有哪里不妥？”
苏婆婆点头，“方才姑娘你晕了过去，老婆子我不放心，给你切了下脉……”
春桃顿时心中了然。
“你已知道？”苏婆婆看向春桃毫不意外的神色，顿时脸色大变。
“婆子我擅长妇人之症，你这寒凉之药看起来饮用不久，还有两成的希望，若是你……”
春桃点头，“多谢婆婆。”
苏婆婆刚吁了口气，“刺青你给我三两银子便是，这药你给我一两银子就行。”
春桃缓缓摇头，苏婆婆以为她嫌弃贵，“刺青是我自己私藏的药，颜料很费劲，我只是赚了个工费……
至于这绝嗣汤药……下得都是虎狼之药，我解它自然也都是用的滋补之药……
我给你救回来，让你以后有机会生儿育女，纯属是为了功德一件，药是赔钱的……”
她正说着，不知哪里窜出来一只绿头蝇，在空中打着旋儿，嗡嗡嗡嗡的，很是讨厌。
苏婆婆笑着的脸也顿时拉了下来。
春桃缓缓穿衣，将备好的银子递过来，粗略一看，能有五两。
她轻声道：“婆婆误会了我的意思了。”
苏婆婆脸色缓和，“这就说嘛……”说着正要接银子。
“我是希望婆婆将这两成的希望也堵死。”
此话落，空间静谧了一瞬，苏婆婆忘了接银子，楼上之人手夹着黑子，一时忘了落子。
就连刚才嗡嗡嗡的绿头苍蝇，此时也没了踪影。
苏婆婆怀疑自己的耳朵，“姑、姑娘？”
“我既饮了绝嗣汤，便是绝了此生生儿育女的希望，既然选了这条路，又何必回头呢？”
苏婆婆不可置信地看着春桃，阳光下，她眼睛大，黑又亮，皮肤也白得发亮。
如此新鲜的花儿，为何——
“姑娘，老婆子话不中听，但是话是好话，人的想法，经年而异，年轻时候好颜色，好比我，家里富足，一时猪油蒙了心，被嘴上抹了蜜的男人勾引，私奔而出……”
“当时我是不后悔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可过日子，不是风花雪月，是柴米油盐……”
“耳鬓厮磨的日子，终归是短暂的，装出来的神情，在我娘家断绝了银子以后，只能生厌……”
“等到我这个年岁了，什么情情爱爱，手里的银子才是真格的……听婆婆一句——”
她正说着，绿头苍蝇又飞了过来——
她厌恶至极，原来刚才这苍蝇落在窗户上，此时又落在了窗户上。
她转头一时忘了自己说到哪了，只能又劝，“多想想你的父母，往后的路还长呢……”
春桃潸然泪下，抬手缓缓擦掉，“婆婆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父母不在人世了……我珍爱之人……”她眸光一转，手指向窗户上的绿头苍蝇。
“视我如这卑劣的绿头蝇。”大公子看她的眼神，满是厌恶。
“我倚之重之的姐妹……”她摸了摸耳垂，叹了口气，“如今也生死未知，生还的可能很小……”
说道梅久，她眼前回放的是两人之前的嬉嬉闹闹，还有梅久从乱葬岗里抗她出来，从怀里给她掏出的茴香馅儿的包子，哽咽地哭了出来。
“她不在了，我世上没有什么珍重的人了。”
“就是没珍重的人，才要自己的骨肉啊。”
春桃摇头，“儿女都是债，我已然不配。”
她不愿意多说，“还望婆婆成全。”
苏婆婆跟着擦了擦泪，咬牙道：“你等着——”
说着，转头出去了。
回来时，手中端着茶盏，“这药喝了，以后除了大罗神仙，大罗圣手，宫廷御医总管经十数年的调养，否则……”
春桃没等她话说完，已经一饮而尽。
这份决然，让人不知如何劝。
绿头蝇又嗡嗡嗡跳了起来，“这个碍事的东西，等我找拍子……”
春桃缓缓走近，那绿头蝇一下又一下往窗户上扎。
她不过缓缓抬手，推开了窗户，那绿头蝇就如蒙大赦，飞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春桃站在窗边，侧头笑得嫣然，“这苍蝇也盼向光明的路呢。”
“不像我，以后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春桃轻声道，“卑劣如苍蝇……其实也想要光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