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督府的会客厅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女王的话音落下后,整个空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何耀宗能感觉到四周投射来的目光——有震惊,有愤怒,也有隐晦的钦佩。

  “陛下!“

  肥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微微发颤:“请允许我解释……”

  女王抬起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她转向何耀宗,那双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何,我知道你是一个骄傲的东方人,但我想我们需要一个更私密的空间来讨论这件事情,你觉得呢?”

  都说英女王只是英国的一个吉祥物,可在何耀宗看来,却并不是这样的。

  至少英女王在面对这种丑闻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平静和素养,就远不是肥彭这个成熟的政客所能比拟的。

  在何耀宗思索之际,女王再度低声开口。

  “就两个小时的时间好吗,事情总会得到圆满的解决的,何先生!”

  何耀宗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如您所愿!”

  在得到何耀宗的许可之后,肥彭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当即下令严守现场的口风,旋即忙不迭将女王送到休息室。

  在离开之前,不忘意味深长看了何耀宗一眼。

  只是肥彭这次看向何耀宗的眼神明显变了,这是一个不计后果的疯子。

  值得玩味的是,在港督府等候女王与肥彭商议的过程中,师爷苏忽然给何耀宗带来了一则消息。

  “何……何先生,大圈豹过来了,现在刚下直升机,已经到港督府门口了。

  他……他准备见一见你!”

  何耀宗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这就是肥彭最后的挣扎,把大陆那边的人请过来做说客了。

  这家伙依旧在固执的认为,他与自己的对擂其实是和大陆的博弈。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搞清楚对手是谁,怎么去赢?

  “在哪里见面?”

  “就在楼上的贵宾室!”

  “带我去见他!”

  楼上的贵宾室内,石勇的脸色写满了怪异的神情。

  表情忧喜参半,见到何耀宗上门之后,当即礼貌地朝着何耀宗微笑了一下。

  “石先生,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啦,对了,趁着元宵未过,新年快乐!”

  石勇接过话茬,却没有先提及今晚发生的事情,而是和何耀宗聊起了恒耀在内地的发展。

  “你们恒耀的执行力度很强,几个月的时间,物流仓库就在内地全面铺开。

  我找统计部门要过一份数据,恒耀在内地还没有进入盈利阶段,对职工与地区的投资,却还在持续增长。

  作为内地土生土长的一名公民,我由衷的感谢你们这些爱国华商对故国的付出!”

  石勇说着起身,朝着何耀宗微微鞠了一躬。

  “太客气了石先生!”

  何耀宗搀扶住石勇,二人一左一右重新坐下,石勇再度打开了话茬。

  “很多人,包括内地,都认为你是我在港岛发展的下线。

  其实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你和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有件事情希望你原谅,我不止调查过你的资金背景,因为我始终搞不清你究竟是为得什么!”

  何耀宗眯起眼睛:“不知道石先生查出什么东西了吗?”

  石勇摇了摇头,浅笑一声。

  “什么都没查到,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不是华夏儿女,做不出你这种事情来。

  何先生,我由衷庆幸,你始终站在大义这边!”

  石勇显然并不擅长夸奖,但这番话还是让何耀宗略显尴尬。

  说实话,他这个人倒没有那么无私,只是系统使然,他选择了一种最为合理的花钱方式罢了。

  既然有得选,有谁不想把自己搞得高光伟正,要去做臭水沟里的老鼠呢?

  “石先生,距离伊丽莎白女王约定的两个小时,马上就要到了。

  我看我们还是先聊聊正事吧!”

  石勇点了点头,当即给到回应。

  “何先生,这种**层面上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掺和得了的,我也只是替人过来,给到你一些建议。

  伦敦方面已经同意在港岛问题上再度做出让步了,港岛在回归之前,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切勿急功近利,大家还是稳扎稳打为妙!”

  说着石勇悠悠叹了口气:“五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五年,我们该为鬼佬在港岛的百年殖民史,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才是啊!”

  “我知道了,不过石先生,我说这些事情,我压根就不关心你相信吗?”

  面对何耀宗面带微笑的询问,石勇也不禁笑了一声。

  “我应该相信吗?”

  “不谈这件事情了,我心里有分寸!”

  ……

  在石勇离开十分钟后,港督府的私人会议室里,气氛比会客厅更加凝重。

  长桌一侧坐着女王、肥彭和两名英国高级顾问;另一侧只有何耀宗一人,但胜利者的气场丝毫不逊于对面四人。

  “何先生!“

  女王开门见山:“伦敦方面确实收到了关于港督府与华尔街接触的报告,但我向你保证,这绝非官方授意的行为。”

  何耀宗轻笑一声,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缓缓推到桌子中央。

  “陛下,这是过去三个月港督府与高盛、摩根士丹利代表的会面记录,包括谈话要点。

  其中明确提到,做空港币将'迫使某些本地财团就范'——这里说的,恐怕就是我的恒耀集团吧?”

  肥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这是栽赃!这些文件一定是伪造的!”

  “克里斯托弗!”

  女王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肥彭像被抽走了脊梁骨,颓然坐回椅子上。

  女王深吸一口气,转向何耀宗时,脸上恢复了平静。

  “何先生,假设这些文件属实,你想要什么?”

  何耀宗的目光在女王和肥彭之间游移,最后定格在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景上。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英国人不要来烦我!

  女王陛下,我相信该谈的,你们都和人谈妥了,用不着在我这里来多此一举!”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肥彭的呼吸变得粗重,而女王则微微蹙眉,等待何耀宗继续。

  何耀宗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港岛是英国的殖民地,九七将至,过渡期本应平稳有序。

  但港督府的行为,已经严重破坏了这种平衡。”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众人。

  “如果你们非要我说出来,我的要求有三:第一,立法局立即改制,增加民选议员比例;第二,港督放弃对立法局的否决权;第三,确保港岛公务员系统在过渡期间保持稳定。”

  “这不可能!”

  肥彭几乎是吼了出来:“你这是要架空港督府!”

  何耀宗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

  “港督先生,您似乎忘了,现在是谁在掌控局面。

  《华尔街日报》的报道只是开始,明天全球媒体都会知道英国在港岛的所作所为,而非你们所谓的港督府!

  五年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女王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她看向何耀宗,突然问道:“何先生,你做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港岛?“

  何耀宗与女王对视,眼神中没有丝毫退让。

  “陛下,难不成是为了你们大英吗?”

  他走近桌子,双手撑在桌面上。

  “我争的不仅是港岛的未来,更是一个公道!”

  女王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她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

  “何先生,我是无权干涉内阁议会问题的,需要与伦敦通话,二十四小时内,你会得到答复。”

  何耀宗直起身,微微颔首。

  “我会等待陛下的消息,不过请记住,时间不等人。”

  离开港督府时,何耀宗的手提电话响了,是索罗斯从纽约打来的转接电话。

  何耀宗坐进车里,示意司机开车。

  而后捏紧手提电话:“情况如何?”

  电话那头传来索罗斯兴奋的声音:“英格兰银行已经宣布放弃维持英镑汇率!我们赢了,老兄!初步估算,量子基金获利超过10亿美元,你的分成会按时到账。”

  何耀宗嘴角微扬。“很好。媒体方面?”

  “BBC正在直播财政大臣的辞职声明,《金融时报》头版全是我们的'杰作'。”

  索罗斯顿了顿,“说真的,何,我从没见过英格兰银行这么狼狈!“

  “每个人都有价码,乔治。”

  何耀宗望向窗外闪过的霓虹:“只是我出的价,英国人付不起,对了,你也付不起!”

  挂断电话后,何耀宗闭目养神。

  第二天清晨,何耀宗在餐厅用早餐时,师爷苏匆匆赶来。

  “何生!”

  师爷苏推了推眼镜,难掩兴奋:“伦敦方面有消息了!首相办公室已经致电港督府,原则上同意就立法局改革进行谈判。”

  何耀宗啜饮一口咖啡,神色平静。

  “肥彭什么反应?”

  “据说暴跳如雷,但不得不服从伦敦的命令。”

  师爷苏压低声音:“女王今早已经取消了原定的参观行程,据内部消息,她将在今天下午返回英国。”

  何耀宗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安排一下,我要和立法局的那些议员谈谈!“

  “已经约好了,中午在半岛酒店。”

  中午十二点整,何耀宗的车队抵达半岛酒店。

  酒店门口,几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正在等候。他们是立法局中少数的华人议员,长期以来在亲英派占多数的立法局中处于边缘地位。

  “何先生!”

  为首的陈议员快步迎上来:“您昨天的举动真是大快人心!”

  何耀宗与他们一一握手,然后带领众人进入酒店顶层的私人餐厅。

  落座后,他开门见山:“各位,英国人会同意改革立法局,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陈议员与其他几人交换了眼色。

  “何先生,我们明白您的意思。

  但亲英派在立法局根深蒂固,即使增加民选席位……”

  “亲英派很快就会失去靠山。”

  何耀宗打断他:“伦敦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如何体面地离开港岛。

  而我们需要确保的,是港岛人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陈议员。

  “这是我拟定的立法局改革方案,核心是两点:议员人数从60人增加到90人,其中三分之二由功能组别和直选产生;港督的否决权改为暂停性否决,立法局可以二次表决推翻。”

  几位议员传阅着文件,脸上的表情从惊讶逐渐变为振奋。

  “这……这简直是革命性的改变!”

  一位年轻议员忍不住惊呼。

  何耀宗的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

  “这不是革命,而是回归常识。”

  午餐结束后,何耀宗收到了肥彭的私人秘书打来的电话。

  对方告知,英国**已正式授权港督府与何耀宗代表的本土势力进行谈判,讨论立法局改制事宜。

  “谈判将在明天上午十点,在港督府进行。”

  秘书的声音彬彬有礼却透着冷淡:“女王陛下希望双方能以港岛的稳定为重。”

  何耀宗挂断电话,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英国人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也是,都什么年代了,英国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英国?

  第二天上午,何耀宗率领的港岛商界代表团与肥彭为首的港英**团队在港督府会议室对峙。

  会议桌两侧,气氛剑拔弩张。

  肥彭强打精神,试图维持威严:“何先生,伦敦方面同意考虑立法局改革,但必须确保过渡期的稳定。

  你的方案过于激进,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动荡。”

  何耀宗不慌不忙地取出另一份文件。

  “港督先生,这是港岛六大商会、三大工会以及全港十八区区议会的联署声明,支持立法局民主化改革。”

  他将文件推向桌子中央,“如果这还不足以代表民意,那么……”

  他做了个手势,一旁的助手立刻打开会议室内的电视机。

  屏幕上正在播放街头采访的画面,超过八成受访市民支持立法局增加民选议员。

  更令肥彭震惊的是,连一向亲英的港岛总商会会长也在采访中表示‘是时候让港岛人更多参与管治了’。

  肥彭的脸色变得铁青。

  “何先生,民意固然重要,但《中英联合声明》明确规定了过渡期的安排……”

  “《联合声明》也明确港岛高度自治的原则。”

  何耀宗冷静反击:“一个由英国人完全控制的立法局,算什么自治?”

  谈判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

  双方就议员产生方式、港督权力范围、过渡期安排等细节展开了激烈交锋。

  傍晚时分,一份《关于港岛立法局改革的谅解备忘录》终于达成。

  核心内容包括:立法局议员人数增至90人,其中60席由功能组别和直选产生;港督对法案的否决权改为‘延迟否决’,立法局可以三分之二多数推翻;成立由中英双方监督的选举委员会,确保选举公正进行。

  当肥彭颤抖着手在文件上签字时,何耀宗注意到这位港督眼中闪过的不甘与屈辱。

  签字仪式后,何耀宗独自一人来到维多利亚港边。

  夜幕降临,对岸的霓虹渐次亮起,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如同散落的星辰。

  “何先生!”

  师爷苏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刚刚收到消息,女王专机已经起飞。”

  何耀宗点点头,目光依然停留在远处。

  “起飞就起飞,这种事情用不着来通知我!”

  “您是不是担心内……内地方面……”

  “我担心的是我们自己。”

  何耀宗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通知陈议员他们,明天上午九点,在我的办公室开会。

  我们要讨论的,不仅是立法局改革,还有未来怎么防止鬼佬在立法局死灰复燃。

  我一想到这群鬼佬之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心里就不爽!“

  太平山,肥彭的府邸内,这个在一场豪赌之后失利的港督,正邀请陈芳安参与自己的家宴。

  “陈,伦敦方面不会再派遣新的港督过来了。

  作为末代港督,我的名字必定会被写进史书里,只是我非常遗憾,我还是无能为力,将文明的希望播散在港岛这块土地里!”

  陈芳安望着一桌子的餐品,同样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先生,舆论不是已经得到了控制吗?

  您还是港岛的总督,港督还需要在您的治下,迎接新的明天啊!”

  “这是我妥协之后的结果,你没看到立法局已经为之改革了吗?”

  肥彭苦涩地笑了笑,旋即开口道。

  “等着看吧,下一步就该轮到你们布政司了,内地在一点一点蚕食我们最后的阵地。

  我只希望,等到我离开的那一天,不要这么狼狈才是!”

  陈芳安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她本有希望,成为港岛第一任华人布政司的!

  但这份希望,好像即将要化为乌有了?

  不甘心!

  绝对的不甘心!

  但瞥见肥彭,此刻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

  “不!先生,您应该振作起来!

  至少现在何耀宗只控制了立法局,我们还有很多的操作空间!”

  “我们失去了立法局的控制权,就等于失去了全部的操作空间。

  陈,你难道想否定法治吗?这和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

  “不先生,我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从其他方面,做最后的努力!”

  陈芳安再度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做过分析了,何耀宗能在与我们的交锋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无非是他背后拥有着庞大的财力支持。

  他从建议港督府设立屋邨救济署开始,再到现在的货币战争,每一步都需要极为庞大的财力付出。

  我相信支持他做这一切的财力支持程度再大,现在也该力不从心了!

  没有人会把大量的金钱源源不断投入到港岛,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何耀宗所做的事情变为常态化!”

  肥彭沉思了片刻,最后开口:“陈,你这些建议,和霍德之前的提议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霍德爵士提出的是掏空何耀宗的钱袋子。

  而港督先生,您注意我的说辞,我是说可以把何耀宗架起来,让他之前的战略布局,成为一种长远的常态化行为!

  我们不能让他达到战略目标之后,就停止对港岛进行金钱投入,也就是说,我们应该趁着港督府还没被架空之前,给何耀宗找到更多花钱的地方!

  他不是钟意收买人心吗?那就让他收买个够!”

  “陈,你看何耀宗像是个**吗?”

  肥彭的反问让陈芳安不禁哑然,但半晌之后,她还是倔强的回应道。

  “先生,不管想不想,总得试一试才知道!

  我只希望您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掉希望!”

  这次肥彭的思索更加长久了。

  最终他还是无力的摇头:“陈,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现在,我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希望吧,我最近有些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休息。

  用餐吧,我们不聊工作上的事情了!”

  陈芳安颓然,她看向已经动用刀叉的肥彭,俨然在其身上看到了昔日卫奕信的影子。

  这个几个月前还斗志昂扬的新晋港督,活成了他最看不起的模样!

  ——

  【PS:沟槽的**,以后我再也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