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的慈宁宫内,太后亲自执箸,将一块蜜汁火方夹到李云初碗里。

  “多吃些,瞧你瘦的。”太后满眼慈爱,又舀了一勺蟹粉狮子头,“今日这事办得漂亮,哀家看着就解气。”

  李云初捧着碗,睫毛轻颤:“昭儿也是头回做这种事,心里其实怕得很……这要是被父皇发现……”

  “傻孩子。”太后笑着摇头,金镶玉的护甲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水至清则无鱼,咱们收些辛苦费算什么?”

  “哀家可是你父皇的生母,如今哀家的儿子当了皇帝,哀家总不能成日里清汤寡水的?这怎么能匹配哀家的身份?”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到李云初的碗里:“你是不知道,当年淑妃协理六宫时,这些命妇送的礼能堆满三间库房。”

  太后撇撇嘴,“哀家不过是收几件首饰,连淑妃的零头都算不上。”

  李云初小口啜着燕窝羹,状若天真地问:“那……以后还要这样吗?”

  “当然!”太后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下个月陈国使节来朝,那些贡品……”

  她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总得有人帮着‘把关’不是?”

  窗外传来打更声,李云初低头抿唇,在太后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瓷勺碰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昭儿都听皇祖母的。”她乖巧应道,将太后夹来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乖!”

  ——

  月色如霜,洒在朱红的宫墙上。

  李云初和玲珑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宫道上,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格外清晰。

  “噗嗤——”玲珑突然笑出声,“小姐,奴婢今日可算开了眼界,没想到太后娘娘贪起来,竟比市井妇人还要厉害。”

  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却结着冰:“她的贪婪,本宫六岁那年就领教过了。”

  夜风拂过,带起她鬓边一缕碎发。

  “那时父皇还未称帝,太后就日日惦记母后的嫁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一次,本宫亲眼看见她偷偷打开母后的妆奁,往自己袖子里塞东珠。”

  玲珑倒吸一口凉气。

  “六岁的孩子能说什么谎呢?”李云初抚过自己的左颊,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的疼痛,“可太后倒打一耙,说本宫诬陷尊长。父皇那一巴掌……”

  “让本宫跪着反省了三日。”

  玲珑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殿下……”

  “不过现在。”李云初话锋一转,眼中寒光乍现,“该轮到他们尝尝被算计的滋味了。”

  玲珑会意一笑:“太后也真好骗,咱们不过派人散了些淑妃贪墨的传言,她就急不可耐地要分一杯羹。”

  “她不是好骗,是本性难移。”李云初冷笑,“从前嫌协理六宫辛苦,是因为不知道油水这么厚。如今知道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慈宁宫方向,“就算淑妃解了禁足,这六宫大权,她也别想再要回去。”

  两人转过一道宫墙,远处传来打更声。

  “要在太后嘴里抢食。”李云初轻抚袖口,“可比虎口拔牙难多了。”

  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隐没在宫墙深处。

  夜色如墨,掩盖了所有算计的痕迹。

  ——

  三月的春风拂过宫墙,金銮殿前张灯结彩。

  随着礼官一声长喝,解禁的柳絮和江柚白一前一后踏入大殿。

  柳絮的步摇比往日更加耀眼,而江柚白的玄色蟒袍上金线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丝竹声中,太后突然拍了拍李再荣的手:“皇上瞧瞧,这寿宴办得多体面。要不是昭儿这三个月忙前忙后,哀家这把老骨头可撑不住。”

  李再荣目光扫过殿内陈设,微微颔首:“昭儿确实辛苦,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李云初盈盈下拜:“儿臣别无他求,惟愿父皇龙体安康,大燕国泰民安。”

  “好!好!”李再荣龙颜大悦,“不愧是朕的好女儿。”

  礼官适时高唱:“献寿礼——”

  二皇子率先出列,呈上一卷亲手抄写的佛经。

  接着是三皇子献上东海寻来的珊瑚树。

  轮到五公主时,她紧张地捧出一个绣品,眼神却不住往江柚白那边飘。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丝竹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一阵诡异的铃铛声,伴随着侍卫们凄厉的惨叫。

  殿门轰然洞开,夜风裹挟着血腥味灌了进来。

  “护驾!”

  禁军统领的喊声还未落下,数十道黑影已经如鬼魅般跃入殿中。

  那些“人”动作僵硬,眼中泛着诡异的绿光。

  赫然是传闻中的药人!

  “陛下……别来无恙啊……”

  一个阴柔嘶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面容阴鸷的男子缓步而入。

  他走路姿势怪异,手中摇着一串青铜铃铛。

  “温夜行?”有一人认出了他,失声惊呼。

  温家家主大惊失色,怒斥道:“逆子,你要干什么?”

  温夜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我都这样了,肯定是要造反啊。”

  “怎么?父亲是怕我连累了温家?可我这个从小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不是早就被父亲在族谱中除名了吗?”

  “逆子你……”

  温夜行扯了扯唇角,不再理会他,而是把目光望向坐在高位上的李再荣。

  “陛下这皇位坐得可安稳?白家满门的冤魂可有向陛下索命?”

  李再荣脸色骤变:“放肆!”

  “看来陛下这皇位坐得确实不太稳当。”温夜行尖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刺耳的嘶哑,“看陛下这气色,是不是夜不能寐?”

  “像陛下这种因为自己的疑心,而把自己亲生女儿万箭穿心、挫骨扬灰的人,要想睡个好觉,确实很难。”

  殿内一片哗然。

  几位老臣已经瘫软在地。

  “温夜行,你休得胡言!”李再荣怒斥道。

  他手中酒杯“咔嚓”一声捏得粉碎。

  温夜行癫狂大笑,铃铛疯狂摇动:“我这是胡言吗?是不是胡言,陛下自己心里清楚。”

  “陛下的江山可是有一半是靠着白家和昌平公主打下的,可最后白家和昌平公主的下场却是那样惨烈。”

  “我早该明白的,可恨我自己蠢,居然跟你这种人合作。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为君。”

  他拔出腰间的剑,“今日,我就为民除害!”

  随即,他有规律地晃了晃手中的铃铛。

  药人们随着铃铛声缓缓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云初突然站起身,挡在李再荣面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