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客栈大堂,落下层层光斑。

  江柚白用银箸挑剔地拨弄着碗里的莲子羹。

  他特意选了最角落的八仙桌,背后靠墙,左右各摆了两张长凳。

  活像布下了什么阵法。

  “江柚白——”楼梯口突然传来甜得发腻的呼唤。

  江柚白手一抖,银箸在瓷碗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这声音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李云初今日一袭湖蓝色绣金蝶的裙衫,走起路来像只扑棱的花蝴蝶。

  一阵香风袭来,她提着裙摆就要往他身边凑。

  江柚白闪电般踢出长凳,“哐当”一声横亘在两人之间。

  “五尺。”他冷着脸比划,“敢越界就把你扔出去。”

  李云初的朱唇微微张开,眼底迅速浮起一层水雾:“侯爷为何这般待我?”

  她手指揪着衣角,连声音都带着颤,“昨夜你不陪我睡觉就算了,今日一早又这样对我,我即使再热烈的心,也是凉掉的。”

  “凉掉好啊!你赶紧凉掉,不要肖想本侯,本侯这辈子都不会看上你的。”

  “为何?”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中满是悲伤。

  “啪!”江柚白的银箸重重拍在桌上,惊得邻桌老翁的粥碗都晃了晃。

  他耳根通红,一字一顿道:“为何?”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公主心里没数?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你的手脚都砍断。”

  “我可不是你能碰的人!”

  店小二端着蒸笼经过,闻言一个踉跄。

  蒸笼里的包子滚落在地,被李云初顺势踩住。

  “你当真要如此绝情?我们都亲过了,也报过了,你现在翻脸不认人?”

  "人家只是想谢你嘛~"她歪着头,金步摇垂下的珠串扫过雪白的颈子,"要不是侯爷相救..."

  江柚白突然起身,木凳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俯身撑在长凳上,俊脸逼近李云初:"公主再演..."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鼻尖,"本侯就把你昨夜偷翻我衣箱的事昭告天下。"

  李云初的睫毛飞快地颤了颤。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不仅翻了衣箱,还发现暗格里藏着半张边关布防图——上面标注的粮草路线,与白家军当年被伏击的地点分毫不差。

  "人家哪有..."她撅着嘴后退半步,绣鞋却"不小心"踢翻了长凳。趁着江柚白扶凳子的空档,她迅速将一枚袖箭塞进他腰间锦囊——箭头上淬的药,足够让这嘴硬的家伙睡到明日辰时。

  雕花木窗被猛地推开,李云初探出半个身子,发间金步摇在夜风中叮当作响。她仰头望见屋顶上的人影,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江柚白——"她拖长声调,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睡觉呀?"

  江柚白身形一僵,指尖捏着的染血布料"刺啦"一声裂开。月光下,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绯色,一直蔓延到脖颈。

  凌云死死低着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抽搐。他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副模样——活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安神汤没送过去吗?"江柚白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眼神却飘忽不定。

  "回主子,送过了。"凌云肩膀微微发抖,"但姑娘家遇到刺客,怕是..."

  "她?害怕?"江柚白冷笑一声,眼前却浮现李云初白日里徒手掰断刺客手腕的画面,"本侯看她——"

  "江柚白!"李云初突然提高音量,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你再不回来,我可要上去找你了!"

  客栈二楼几扇窗户陆续亮起烛光。江柚白脸色铁青,一把抓起屋脊上的碎瓦片掷向李云初的窗口。

  "闭嘴!"

  瓦片在窗棂上撞得粉碎,李云初却笑得更加灿烂。她故意扯开衣领,露出雪白的肩膀:"好凶啊~"声音甜腻得能招来一窝蜜蜂,"不过我喜欢~"

  江柚白一掌拍碎身旁的瓦当,碎瓷片簌簌落下。凌云识趣地退后三步,却见自家主子突然解下外袍——

  然后狠狠扔下去罩住了李云初的脑袋。

  "穿好你的衣服!"江柚白咬牙切齿,"再敢胡闹,本侯现在就送你回宫!"

  被袍子蒙住的李云初闷闷地笑:"那你来帮我穿呀~"

  凌云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江柚白杀人的目光立刻扫过去,吓得他连忙正色:"属下突然想起还有刺客要追查!"说罢一个鹞子翻身消失在夜色中。

  屋檐下,李云初扒拉下头上的衣袍,鼻尖轻嗅——上面还残留着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她抬头时,正对上江柚白复杂的目光。

  "侯爷~"她晃着手中的外袍,"你的味道真好闻~"

  江柚白差点从屋顶滑下去。他转身欲走,却听李云初突然正经道:"对了,你虎符掉了。"

  他猛地回头,只见李云初指尖挑着的,正是那半块青铜虎符——内侧"供桌"二字的刻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啪!"

  李云初一掌拍在长凳上,震得桌上的碗碟叮当作响。她眼圈说红就红,声音陡然拔高三个调:"江柚白!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整个客栈瞬间安静。端着豆浆的老汉僵在原地,二楼栏杆上瞬间趴满看热闹的脑袋,连后厨的帮工都举着菜刀探出头来。

  "我们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李云初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上可疑的红痕(实则是她自己掐的),"你现在翻脸不认人?"

  "嘶——"满堂宾客倒抽冷气。

  江柚白的耳根红得像被烙铁烫过,手中的茶盏"咔嚓"裂开一道缝:"李云初!你..."

  "我什么我?"李云初一个箭步越过长凳,绣鞋尖故意踩住他曳撒下摆,"那日在侯府后院,是谁把我按在梧桐树上说——"

  "闭嘴!"江柚白猛地起身,却因衣摆被踩差点栽倒。他手忙脚乱扶住桌沿的模样,惹得二楼小娘子们一阵娇笑。

  穿绿衫的卖花女突然插嘴:"这位郎君,始乱终弃可要遭雷劈的!"

  "就是!"掌柜的夫人叉腰帮腔,"瞧把人家小娘子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