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目笔直地看了过来——

  伙计眼神闪烁,能言善辩的巧嘴干巴巴道:“那怎么能烙呢?”

  一般只有用在前线,给将士用的东西才会烙官印,都是出自兵部。

  民间私造是掉脑袋的。

  除非——量大。

  伙计嘴巴动了动,不敢接话。

  好在傅砚辞也没步步紧逼,而是将竹弓撂下,随手又拿起了一个弩。

  正是方才梅久嫌重放下的那把。

  傅砚辞不过单手如同拿鸡蛋一般拿起,大拇指在一处地方轻轻摩挲了一下。

  梅久离得他不远,就看到月牙白公子手指摩挲了一下。

  她脑里回忆刚才放下的一瞬:那个位置,应该是有印记被磨破了。

  再加上方才月牙白公子的问话,能烙官印么?

  梅久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旁边的弓,正如方才伙计所说,制弓先取材。

  干、角、筋、胶、丝、漆、

  干也者,以为远也,角也者,以为疾也,筋也者,以为深也,胶也者,以为和也,丝也者,以为固也,漆也者,以为受霜露也。

  她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弓,揉木而弦之以发矢。”

  傅砚辞此时已经将弩放下了,这次拿着的是一张弓,随手拉起——

  原本的弓立刻蓄势待发,勃然杀机顿现。

  他很快松了弦,“两石之弓,做工扎实,柘木。”

  伙计实在地点头,“没错,这把弓用料扎实,十分趁手。”

  良弓柘木为优,次有檍木、柞木、橡木,竹为下等,最次。

  军中的弓,一般都是柘木而成,要是有人以次充好……

  他抬手再次在弓上固定的位置摸了摸,脸色和缓了不少。

  梅久却抬手指着一处,咦了一声。

  傅砚辞抬了抬眼,静静地看了一眼梅久,随即抬手摸向了梅久视线之处。

  此处正是烙印被磨破的地方。

  傅砚辞的脸沉了下来,好在有面具,看不出来,不过深沉如水的双眸里仿佛酝酿着滔天巨浪。

  梅久猜测这牙白色锦袍的公子是大公子傅砚辞。

  因为方才她抬头看到了他临窗而坐,穿得便是月牙白的锦袍。

  再者……她昨日指甲不小心给他后背还有颈侧挠出了痕迹。

  早上更衣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不过她没敢提醒,虽然他如今穿得并不是早上的朝服,不过刚才他进门抬手指点她挽弓,她侧眸之时瞥到了他颈边的红线。

  傅砚辞不喜熏香,不过他的衣服还是用皂角洗得,身上有淡淡的皂角以及薄荷的味道。

  她猛地想到做梦看书,依稀有什么军中兵器事件,不过她只扫了一眼,什么后果并没注意。

  显然眼下,他正在追查此事。

  她眼尖,看到了印记被磨破的位置,这才有意提醒。

  此时傅砚辞抬眼与她对视——

  梅久立刻低下了头。

  现代职场,老板不喜欢太有能力的人,古代职场,她也不过是个丫鬟,还是别自作聪明了。

  她装作意兴阑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转头要出门。

  箫彻与傅砚辞对视一眼,此时两个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弓箭身上。

  因此并没阻拦梅久,梅久出了店门,转头快步离开了。

  她出门的时候,门口墨雨等得有些不耐烦,正低头提着小石子。

  见她出来,这才拎着包袱跟在她身后。

  他们走了不多会儿,已经心中大致有数的傅砚辞和箫彻也出了门。

  两个人此时心里都有些沉重,不复来时的洒脱。

  他们怕兵器泄露出来,才特意来的鬼市,既怕寻不到,更怕寻到了。

  如今本该在前线的东西,被磨平了记号出现在了黑市,还有什么好说的。

  军中定然出了细作和朝堂中的**里应外合,沆瀣一气。

  “将人捆了?”箫彻问道。

  傅砚辞摇头,“暂时先别打草惊蛇,再看看。”

  两人往前走着,许是太沉闷了,箫彻难得玩笑了句,“你这次的眼光倒是不错。”

  傅砚辞并不领情,“哪里能与云智相比。”

  云智是箫彻的字。

  箫彻听了,嘴角的笑意淡淡的消失了。

  他原本家里给定了亲,不过因为他为了查消息方便,不得不混迹青楼,名声一点点毁掉了。

  世上总是锦上添花,晴日里打伞,下雨的时候,伞就收了。

  他那婚约也是。

  伯府的少爷,自然是良配,被开了祠堂除名之后,婚约也就不在了。

  “这世上总说男子负心薄幸,可女子心狠起来,也不遑多让。”

  他曾经去过孟家,想要见自己的未婚妻一面解释一二。

  谁曾想刚爬山了墙,就被人给打了下去。

  他苦笑了下,刚想问傅砚辞他如今在祖母寿宴闹这一出,自污名声可是为了摆脱公主?

  不远处的锣再次敲响,这次是来云楼。

  “走过路过,莫错过。今日优股南边盐井,南边生丝,南边荔枝……”

  两人停下了脚步,对视了一眼。

  傅砚辞想到之前箫彻的话,“墨风。”

  墨风上前了一步,“属下在。”

  “五千两银子,买生丝股。”傅砚辞吩咐着。

  “是。”

  傅砚辞又补了一句,“别走公账。”

  他可没大度到用自己的银子贴补偌大侯府。

  “小的明白。”墨风利落地转身,去了来云楼方向。

  此时的梅久也站在来云楼下看热闹。

  她听着旁边人给自己讲解的入股的规则,总觉得跟现代的股票有点异曲同工,不过她想到自己在此,想到药店里出现的狂犬疫苗。

  又想到自己方才的梦。

  若不是穿书只是预知梦,自己能穿来,旁人自然也能。

  若真是穿书……

  那么这个作者的逻辑,显然是体育老师教得,处处是漏洞,不要对一个专注写涩涩文学的人,要求太高。

  梅久认真地听完,又想到了自己如今债台高筑。

  脑海里灵光一闪——

  她想到梦中看到书里,女主与二公子在假山里面颠倒龙凤,二公子用牙咬断了女主肚兜的绳子,引得女主呵呵笑得时候。

  将一个凉凉的东西塞入女主的口袋。

  是一把金锁。

  “南边运生丝的船翻了,去岁囤的生丝卖了个大价钱,赏你的。”

  梅久看向前面的牌子,目光不由得有些激动。

  她拍了拍墨雨,墨鱼将包袱递了过来。

  不远处的傅砚辞和箫彻恰好也在人群里看到了她。

  “想不到你这个丫头,倒是有眼光!”

  也不知是指得做生意,还是选男人。

  傅砚辞嘴角微勾,本是想笑,不过想到她选男人选老三的眼光……

  又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