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落下,裴应见那双紧锁着她的眸子,情绪变幻。

  秦绵绵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或是强势地让她不要多想,或是用甜言蜜语来安抚。

  然而,他却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无奈的笑,而是一种带着几分了然和戏谑的、胸有成竹的笑。

  这笑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突兀。

  “谁告诉你,你跨越不了?”

  他松开圈着她的手臂,转而捏住她的下巴,指腹在她光滑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眼神玩味。

  “谁又告诉你,你没去过我的世界?”

  秦绵绵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裴应见凑近她,压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战栗,“你已经去过了。”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秦绵绵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不可能,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裴应见已经直起身,放开了她。

  他好整以暇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发了条信息出去。

  【来一趟,看好他。】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秦绵绵,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掉进陷阱里,却还茫然不知的小狐狸。

  秦绵绵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乱窜,却抓不住任何头绪。

  没过几分钟,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盛意出现在门口,他先是看了一眼病床上昏睡的云承月,然后目光落在裴应见身上,颔首示意。

  裴应见点点头,重新转向秦绵绵,朝她伸出手。

  “走,我带你再去一次。”

  在秦绵绵和盛意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把抓住秦绵绵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盛意正想问点什么。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

  之前面前似乎是突然起了一层薄雾,紧接着,原本站在那里的两个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没有光,没有声音,就像是被人用橡皮擦,从这个空间里硬生生抹去了一样。

  盛意:“……”

  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片空荡荡的地板,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就在这时,那滴答声里,忽然多了一道微弱的、沙哑的呻吟。

  盛意猛地转头。

  只见病床上本该还在昏睡的云承月,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眼上还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但显然,麻药的劲儿已经开始退了。

  刚刚做完心脏和眼部手术的云承月,意识还有些模糊,他费力地转了转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盛意立刻出声,把情况说了一下。

  云承月有点发愣。

  两个人相对无言。

  一个刚刚从鬼门关回来,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一个刚刚目睹了自家主子凭空消失,世界观正在重塑。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的寂静。

  最终,还是云承月先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气若游丝:“……裴应见带着她,回去了?”

  盛意:“是啊……侯爷……带着秦小姐,回去了。”

  ……

  被拽入手臂的瞬间,秦绵绵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像被投入水中的墨,迅速地扭曲、拉长,然后化作一片混沌的漆黑。

  失重感铺天盖地而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眨眼,又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脚下忽然一软,天旋地转的感觉骤然消失,秦绵绵踉跄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一个柔软的地方倒去。

  鼻尖,瞬间被一股熟悉的、冷冽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药草的气息所包裹。

  她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而身下,是柔软的云缎锦被。

  秦绵绵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紫檀木雕花的拔步床,帐幔是月白色的鲛绡,随风微动。

  不远处的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摆着几件古雅的瓷器,角落的兽首铜炉里,正燃着安神香,青烟袅袅。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

  秦绵绵的瞳孔,倏地一缩。

  这个房间,这张床……她认得。

  “这里……”她喃喃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我来过……”

  那次在游轮上遭遇风暴,她昏迷后做的那个荒诞的“梦”,梦里,她就躺在这张床上。

  “不是梦。”

  裴应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将她扶正,手臂却依旧牢牢地圈着她的腰,不让她离开分毫。

  “那一次,你就来过这里。”

  男人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秦绵绵的脸色,一点点地白了下去。

  如果那次不是梦……

  ……那个阴森的大宅,那个叫月**女孩子……

  “月娘……”她脱口而出,“那她也是真的?”

  裴应见看着她震惊的模样,眼底划过一抹沉色。

  随即,他将自己所知的关于月娘,关于那座大宅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

  “那座宅子是前朝一位酷吏的府邸,如今也许是被皇帝用作暗桩,专门训练一些见不得光的死士。月娘是他们从小收养的孤女之一,也是其中最出色的杀手。”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她奉命杀过我,未遂。但在燕州,我一名最重要的部下,死在了她手里。你还记得……那个头颅吧?”

  秦绵绵自然记得。

  秦绵绵将这些信息和自己梦里所见的景象拼凑在一起,一个完整的、残酷的故事浮现在眼前。

  一个走失的孤女,被训练成冷血的杀人工具。

  “她受了伤,现在怎么样了?”秦绵绵下意识地问。

  “按时间算,应该已经养好了。”裴应见道,“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应该还在为皇帝做事。或许……正在奉命调查国库失窃一案。”

  “而在那个大宅中,还有比月娘武功更高的人,我上次受伤,就是拜他所赐。”

  当时他伤得很重,醒来后一直想把这些事告知秦绵绵,可是总是有事情干扰,以至于到了现在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