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绵绵点点头,绕到青石正面。

  她没有开灯,而是借着透过林叶缝隙漏下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月光,蹲下身,用手指在那片熟悉的石壁上摸索。

  冰冷、粗糙、湿滑。

  她的指尖一遍遍划过,像是在阅读盲文。

  终于,在那个“过眼钱”记号的旁边,她摸到了一处更浅的刻痕。

  是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左侧一条几乎被灌木完全封死的方向。

  黝黑的夜色里,那里根本没有路。

  姜敬意也凑过来看,黑暗里他什么都瞧不见,只觉得秦绵绵在对着一块破石头发呆,压着嗓子问:“怎么样?你那朋友到底靠不靠谱?”

  “要不四叔你来带路?”姚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戏谑凉薄。

  姜敬意脖子一缩,没再吭声。

  秦绵绵站起身,没有理会两人的小动作,她的声音在夜色里有种笃定的力量。

  “走这边。”她率先拨开身前比人还高的灌木丛,矮身钻了进去。

  ……

  所谓的古道,早已被岁月和荒草吞噬。

  脚下根本没有路,只有厚厚的腐殖层,踩上去软得像陷进沼泽。

  盘根错节的树根和垂落的藤蔓成了最致命的陷阱,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姚祁重新走在最前面,他没有开手电,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军用荧光棒,折亮后挂在胸前。

  那幽绿色的微光,只能照亮身前一米见方的范围,却刚好足够看清脚下的路,又不会将光亮泄露出去太远。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道断崖。

  不算宽,约莫三四米,但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光是听着风从崖下吹上来的呼啸声,就让人两腿发软。

  姜敬意脸色发白,探头看了一眼,喉结就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这……这怎么过去?”

  秦绵绵没说话,她只是解下背包,拿出绳索,找到崖边一棵足够粗壮的老树,三两下就将绳子固定好。

  拽了拽,确认万无一失,然后将绳子另一端抛向对岸。

  绳头带着配重,精准地缠在了对面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她回身,把荧光棒递给姚祁,言简意赅:“我先过去,你们抓紧。”

  话音未落,她双手抓着绳索,脚在崖壁上借力一蹬,整个人十分轻盈,几个起落就荡到了对面。

  秦绵绵利落地固定好绳索,冲这边比了个“OK”的手势。

  姚祁学着她的样子抓住了绳子。

  他的动作远没有秦绵绵那般矫健,但胜在沉稳,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轮到姜敬意时,他看着脚下那片虚无的黑暗,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风水鉴宝都不在话下,可惜文的行武的却不太行,更没有见过这种阵仗。

  “四叔,别往下看。”秦绵绵在对岸轻声喊道,“看着我们,抓紧绳子就行。”

  姜敬意咬着牙,心一横,闭着眼睛就抓着绳子往前蹭。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一踏上对面的实地,整个人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秦绵地没笑他,只是默默递过去一瓶水。

  休整片刻,继续前行。

  每到一处可能迷路的地方,秦绵绵都能找到罗小胖留下的“过眼钱”记号。

  那些记号,有的刻在树干不起眼的背面,有的画在石头的青苔底下,有的甚至是用几块小石子摆出的形状。

  隐蔽,却又精准。

  秦绵绵**着一块石头上那熟悉的刻痕,心里一阵发酸。

  那个平日里走两步路都要喘的胖子,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个人在这条绝路上留下这些记号的?他到底在查什么?又是为了什么,不惜冒这样的风险?

  又不知走了多久,幽绿的荧光棒也渐渐暗淡下去。

  就在姜敬意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姚祁,再次停下了脚步。

  秦绵绵上前一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前方的路,到头了。

  他们面前,是一面巨大的、近乎垂直的岩壁,像一堵黑色的高墙,彻底断绝了去路。

  姜敬意也赶了上来,看到这副景象,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他靠着一棵树,绝望道:“完了……是死路。”

  “不是。”秦绵绵的目光,却死死锁在岩壁底部一处被藤蔓遮蔽的凹陷处。

  她走上前,拨开那些湿冷的藤蔓。藤蔓之后,那个熟悉的“过眼钱”记号,赫然在目。

  而记号下面,还有一个向下的箭头。

  路,在下面。

  “这……”姜敬意刚被抽干的力气又被另一种恐惧灌满,“这怎么下去?!”

  “滑下去。”

  秦绵绵言简意赅,她从背包里解下绳索,熟练地在岩壁上一处凸起的石笋上固定好,将绳子抛了下去,绳索在黑暗中发出“嗖嗖”的声响,仿佛无穷无尽。

  她没再多说,抓着绳索,第一个滑了下去,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姚祁紧随其后,只对姜敬意递了个安抚的眼神,便也消失在坡口。

  只剩下姜敬意一个人对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头皮发麻。

  他咬咬牙,心一横,也学着两人的样子抓着绳子往下溜。

  通道比想象中更狭窄湿滑,岩壁上尽是些湿冷的苔藓和尖锐的石棱。

  姜敬意一路上磕磕碰碰,就在快要到底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的重量都失控地朝前甩去,侧腰狠狠撞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

  “呃!”

  他闷哼一声,手一松,差点脱手。

  一只手从下方伸来,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后腰,将他下坠的势头止住。

  是姚祁。

  等姜敬意双脚终于踩到实地,腿肚子还在不停地打颤。

  他还来不及喘匀气,一股巨大的轰鸣声就从前方扑面而来,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姚祁重新打开了那支幽绿色的荧光棒。

  微光所及,他们正身处一条深邃的裂谷底部。

  而在他们前方十几米处,一道巨大的瀑布正从看不见顶的悬崖上倾泻而下,砸进下方的深潭,激起漫天水雾,冰冷的水汽扑了三人满头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