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尊佛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缓缓地在三扇石门前游移,光芒忽明忽暗。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终于,佛手停住了。

  它散发出的光芒,凝聚成一道清晰的光束,笔直地射向了最右边的那扇石门。

  那扇门上,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了一张扭曲、诡异的鬼脸浮雕。

  疯魔之门。

  “不!不能走那条!”钱小乙几乎是扯着嗓子失声尖叫起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师父说过,那条路通往的是人的心魔幻境!是无间地狱!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清醒着出来!”

  然而,他的警告已经晚了。

  随着佛手的选择,那扇刻着鬼脸的石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像是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的虚空。

  隐约间,还有阵阵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语,从中飘散出来。

  “没有时间了。”

  秦绵绵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她第一个站了出来,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盯着那片黑暗,“我必须拿到佛头。”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林鸢和姚祁,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们留在外面,如果我半小时没出来……”

  “我跟你去!”

  “我也去!”

  姚祁和叶子舟的声音想也不想地同时响起,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叶子舟更是直接站到了秦绵绵身边,那姿态,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更像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占有。

  林鸢紧紧抓住秦绵绵的手,通红的眼睛里没有半点退缩:“岁岁,你在哪,姑姑就在哪。”

  朱七妹和姜敬意也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所有人都选择了共同进退。

  秦绵绵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不再多言,点了点头,率先迈开脚步。

  一行七人,怀着决绝的心情,依次踏入了那扇代表着“疯魔”的石门。

  踏入的瞬间,便有一股强烈的天旋地转袭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仿佛踩空,整个世界都在扭曲、颠倒。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站稳身体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了。

  他们正身处一个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迷宫之中。

  而构成这个迷宫的,不是石墙,不是树篱,而是……无数面光洁如新的镜子。

  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全都是镜子。

  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出他们自己的身影,千千万万,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更可怕的是,镜中的自己,表情和眼神,都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那里面,倒映出的,是他们内心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去触碰的……恐惧。

  ……

  无休无止的镜子。

  像一个用玻璃和水银筑成的、冰冷光滑的囚笼,将他们七个人困在其中。

  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自己。

  再转头,又有千百个自己,从更深的镜面里,用一模一样的茫然表情,回望着你。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姜敬意声音发颤,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不敢去碰触那些镜面,生怕一碰,镜子里的自己就会伸出手来,把他拖进去。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异变已经开始了。

  姜敬意身侧的一面镜子里,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脸上的惊恐和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鄙夷和幸灾乐祸的冷笑。

  镜中的他,穿着考究的西装,手腕上是价值不菲的名表,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而镜子外的姜敬意,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变得又脏又破,头发油腻地粘在额前,整个人蜷缩在肮脏的街角,手里捧着一个破碗。

  “哟,这不是姜四少爷吗?”镜中的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怎么混成这样了?哦,对了,你跟的那群人都死在古墓里了,没人给你撑腰了,活该。”

  “不……不是的……”姜敬意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秦绵绵?林鸢?她们早就化成白骨了!你还指望谁?你就是个废物,离了他们你什么都不是!”

  镜中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眼前的镜子迷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冷潮湿的地下通道,头顶滴着污水,路过的行人对他避之不及。

  “不!滚开!”他抱着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陷入了癫狂。

  ……

  另一边,姚祁的瞳孔骤然收缩。

  周围的镜子,变成了孤儿院那刷着白漆、却早已斑驳脱落的墙壁。

  空气里弥漫着来苏水和廉价饭菜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个穿着褪色蓝布工作服的男人,拎着一根皮带,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小**,还敢跑?”男人的脸上,是姚祁少年时最深的梦魇,“今天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姚祁下意识地后退,身体却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他想反抗,想呼救,可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变回了那个瘦弱无助的少年,只能眼睁睁看着皮带高高扬起,带着风声,狠狠抽向他的脸!

  ……

  “哥!嫂子!”

  林鸢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镜子碎裂,化作了扭曲的车祸现场。

  刺鼻的血腥味和汽油味扑面而来。

  她的哥哥和嫂子,被卡在变形的驾驶室里,浑身是血。

  “岁岁……我们的岁岁……”嫂子气若游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无尽的哀怨和责备。

  “林鸢……为什么……为什么你没能早点找到她……如果我们一家团聚……就不会……”

  “哥……”林鸢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你……对不起我们……”

  哥哥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刀,在她的心上来回切割。

  “不——!”

  那个在道上杀伐果断、从不流泪的女人,此刻跪倒在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