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将人交出来!

  后来二人又说了许多话。

  都是沈棠听不懂的话。

  每个字她都明白,但凑在一起,只余满目茫然。

  她先是在闭塞的扶沟村待了七日,又被凌烨接回京城,一路上并未跟外人接触,也并不知道寒山寺发生了什么。

  可刚才,兄长和蕈月的一番话……

  她才知道不过七日,京中竟已变了天。

  原来,寒山寺那七十多位贵女婢女,全死在了山上。

  头颅被砍下,由兄长提议,在会试揭榜这日,挂在城墙之上,向朝廷和贵族示威。

  七日前,摄政王得知逆贼作乱,一怒之下,炸平了屹立百年的寒山寺。

  七日后,摄政王暗度陈仓,找到了背后的始作俑者连雍,快要将他捉住时,兄长出手,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带回了家中。

  杀人不眨眼的何止是连雍?

  兄长、蕈月……甚至被林从鹤带走的绿芜,都是这几出事件的幕后黑手!

  所以,兄长这一个多月来,夜出晨归,只为投靠羌族连雍,是吗?

  一个月前,含冤入狱的书生,一个月后,成了手拿利刃的刽子手。

  一刀下去,断了几十条少女的命。

  如此心狠手辣,如此无情残忍……

  沈棠不敢再听下去了。

  她将手收回袖中,慌慌张张地离开客院,一出去,正好撞上端着热水过来的柳叶。

  “啊——”

  柳叶惊呼一声,热水洒了出去,洒在沈棠的鞋袜上。

  柳叶见状,眸色慌乱,正要为沈棠擦拭“小姐,奴婢……”

  沈棠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声音,冷静至极,“不要让他们知道我来过。”

  柳叶眼底一闪,似是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

  ……

  沈棠离开后,蕈月果然闻声走了出来。

  看到洒了一地的水渍后,眉头微皱,眼底带着不安,“怎么回事?”

  柳叶拍着胸口,眼底犹带惊慌。

  “刚才蹦出来一只野猫,吓我一跳,就在墙角的位置,蹦到隔壁院子里了。”

  柳叶指了指那青色的墙檐,嘟囔道。

  “花白相间的,长得又肥又壮,不知道吃了多少油水……”

  “好了好了。”

  蕈月接过那木盆,看着仅剩一半的水,叹气道,“台阶上的血都收拾干净了吗?千万别留下痕迹。”

  “都清理干净了,又用了些碎雪做遮挡,旁人绝看不出异样。”

  “那就好。”蕈月抱着盆,一边往客院走去,一边吩咐柳叶,“多打两盆水过来,一会你跟公子伺候一下病人,我得出门一趟。”

  柳叶垂首,点头应下,只是眸中一闪而逝的幻光,显露出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

  等柳叶再次端着热水进屋时,蕈月已经准备出门了。

  乔装打扮,穿了斗篷裹住身形,急色匆匆。

  看见柳叶后,对她点了点头,接着推门离开。

  柳叶提着一桶热水进了屋,眼神不敢往里探看,更不敢打量那抬进来的人是死是活,眼神盯着自己鞋上的绣花,嗡声道。

  “公子,又烧了两桶热水,您看够吗?”

  窗边,

  沈逸风眸光投过来。

  他双眸狭长,像象眼一般,波光嶙峋间,掩藏着许多不可言说的晦暗。

  手边端着一杯茶,可那茶已凉透了。

  漂浮的茶叶,没有任何余温。

  他幽幽的目光打量柳叶许久,“你是摄政王的人。”

  此话一出,柳叶面色巨变。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底隐带惶恐,“公子,奴婢卖身契都在小姐手中,生是沈府的人,死是沈府的鬼,绝不会做任何背弃您跟小姐的事!”

  沈逸风见状,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手指敲着那檀木桌子上的雕花纹路,一声一声,玉白的手,剥落如笋,却又像死神的钩吻。

  许久,才收回手指,重新握在那杯壁上,似下了什么决心。

  “从现在起,不许离开沈府,更不许透露半点消息给摄政王,若你阳奉阴违……别怪我不顾念多日的情谊。”

  “你和你妹妹的命,都在我一念之间。”

  柳叶闻言,几乎要落出泪来。

  死里逃生的她,立刻伏跪在地上磕头,“公子放心,奴婢就是打死都不会泄露任何消息!不……奴婢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见她乖觉,沈逸风摆了摆手,“这里头不必伺候,多烧几桶热水吧。”

  “是!”

  柳叶急忙恭身退去。

  ……

  与此同时,西厢房内,沈棠在屋中来回踱步。

  眉头紧皱,思考着应对之策。

  依照凌烨的性格,跑了这么重要的人物,必然会挨家挨户搜查的。

  凌烨前世今生猖狂惯了,连皇宫都敢掘地三尺的搜查,千年的寒山寺说炸就炸,怎么可能饶得了一个小小的沈府?

  而且……

  柳叶和月牙是凌烨的人。

  她们若告密,那兄长就完蛋了。

  可她们若不告密,依照兄长近日来的处事方式,只怕——

  柳叶和月牙凶多吉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么多日的陪伴,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姐妹二人死在她面前,她又实在做不到。

  不行。

  沈棠犹豫之间,外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兵戈撞击在门上,发出锃然的警告声。

  外头的官兵拔高声调,朝院内吆喝。

  “奉摄政王之名,搜查嫌疑重犯,命尔等即刻开门!”

  “三息之内,若仍不开门,就别怪本将破门而入了!”

  哐哐哐!

  一声接一声,似是要将门震碎。

  沈棠深吸一口气,看着急匆匆去开门的柳叶,心跟着提起来。

  来搜查了。

  她们这院子没有密室,更没有地道,客舍厢房一眼望过去,错落有序。

  只要官兵进府,那位连公子绝对逃不了!

  沈棠将桌上的账册一合,转身从箱笼里取出一物,塞进袖中,披上那绣着寒梅的斗篷,朝外院走去。

  ……

  木门大开。

  两队三十多人的兵将,身着盔甲,立守在门外。

  为首之人,腰佩长刀,满面凶煞,看沈棠的眼神,如看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一样。

  他手中牵着两条猎犬,那猎犬的鼻子拼命地在门檐上闻嗅,眼带疯狂之色,若非他拽着,只怕早已冲入院舍之中!

  那官兵一开口,便给沈棠定了罪。

  “大胆刁民,竟敢窝藏反贼,还不立刻将人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