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做她的哑奴

  三日后,沈棠从噩梦中惊醒,顶着一身的酸痛,缓缓坐直了身体。

  一直守在旁边的如意惊喜地扑过,“夫人!您醒了!”

  沈棠听到她脆生生的话音,眼底闪过一丝迷蒙,不知身在何处。

  她下意识地握紧自己的右手,想寻找那一直被她捏在掌心的簪子,却徒劳无功。

  她这是在哪里?

  她的意识,还停留在昏迷之前的马背上。

  她用簪子,捅向萨仁的脖子,将她从马背上踹了下去,再之后的事,便记不得了。

  如意看出了她的困惑,急忙扶正她,为她解释道。

  “夫人放心,您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无恙。”

  “您已昏迷三日了,若非大夫信誓旦旦的作保,只怕老爷都快急死了!”

  老爷?

  意识回笼,沈棠猛地抓住了如意的手,话中难掩担忧,“千斛回来了?他如今在哪里?他有没有受伤?”

  在茶楼时,在她被萨仁带走之前,同她一样喝了那药酒的霍千斛,尚未来得及挣扎,便已被那茶楼的掌柜打晕,拖了出去。

  当时,听那掌柜的意思,是要将他处置了以绝后患。

  她心中担忧至极,却无计可施。

  只能像个傀儡一样,被萨仁压到了马上……

  她是从那萨仁的手中逃出来了。

  可霍千斛……也平安吗?

  还有。

  她清楚的记得,将萨仁从马上踹下去之后,自己便扛不住药力,趴在马背上昏了过去。

  是谁救了她?

  又谁把她送回来的?

  许多困惑堵在心头,沈棠正要细问时,外头的帘子被掀开,换了一身皂色长衣的霍千斛,顶着面上的两道擦伤,快步走了进来。

  话中,难掩喜色。

  “棠儿!你终于醒了。”

  沈棠听到他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心中的担忧散去,面上扬起一点淡淡的笑来。

  正要开口,又听到一道脚步声。

  陌生的步伐,让她浑身紧绷。

  她猛地朝霍千斛身后看去,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还有人吗?”

  她哑着嗓子问。

  霍千斛藏在袖中的拳头,猛地握紧,眼底闪过万般挣扎,最后,拳头松开,挣扎之色褪去,只余下丝丝缕缕的屈辱与无奈。

  “是个哑奴。”

  霍千斛深吸一口气,为沈棠解释,“那天夜里,你趴在马背上不省人事,那马儿差点酿出大祸,是这位哑奴搭了把手,救下了你,将你送回家宅中。”

  “他无父无母,自小便在京中流浪,除了会骑马之外,再无别的谋生本事。”

  “我想着,他既救了你一命,作为报答,也该将他接入府中养老。”

  “如意已收拾了一间耳房出来,到时候他便住在那里。”

  “往后,家里便多一双筷子吧。”

  沈棠眉头微皱。

  她的身份敏 感,霍千斛的身份也经不起推敲。

  按照霍千斛的办事原则,绝不可能随意将陌生人带入家中的。

  只是……

  此人既是哑巴,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家中多一双筷子的事,她实在没有立场去阻止霍千斛的决定。

  朝那哑奴欠了欠身,语气诚恳地道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先生您尽管住下,往后便是一家人了。”

  那哑奴点了点头,站在角落处,不再动弹。

  不知怎得,沈棠只觉得那哑奴进来之后,整个屋子的气氛都紧绷了。

  如意不再说话了。

  就连霍千斛的言谈举止,也很奇怪。

  “昨夜,多亏摄政王府的禁卫及时出现。”

  霍千斛感慨道:“若非摄政王的救命之恩,将茶楼内外的逆贼一网打尽,只怕我……再也见不到夫人了。”

  夫人二字,像烫口一样。

  霍千斛刚说话,话音便顿住,急忙回头,朝那哑奴看去。

  带着蓑帽的哑奴,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贵气逼人的脸。

  布衣布鞋,却也掩不住他通身的凛然气质。

  不是凌烨……又是谁?

  凌烨淡漠的凤眸扫了一眼霍千斛,复又垂下去。

  虽未开口说话,可他的存在,便像是一道无声的威胁。

  威胁着霍千斛,不要再在他面前提及“夫人”二字,无论是他与沈棠是假戏假做,还是假戏真做,只要他凌烨还会喘一口气,沈棠就不会做旁人的家妻。

  是的。

  凌烨想通了。

  既然沈棠讨厌他,讨厌摄政王府,看见他便会抵触害怕,那他就换一个身份,陪在她的身边。

  一个孤苦无依的哑奴,一个救过她姓名的哑奴,一个会一直陪着她,誓死护着她和孩子的哑奴。

  他不信,他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开始,和棠儿的结局,还会如从前那般……

  ……

  沈棠与霍千斛没聊多久,疲惫感便涌上来。

  她靠在靠枕上,抿了一口如意端来的热水,有些虚弱地闭上了眼,“我有些累了,旁的事,等醒来再说吧。”

  如意贴心地扶着她躺下,为她合上了被子,又将那支在窗前的帘子落下来,挡住院中森绿色的梧桐乱影,接着,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霍千斛看了她一眼后,掩去眸中的复杂之色,也跟着离开。

  最后走的,是凌烨。

  他眸光扫过屋内的布局和摆设,眼底闪烁着晦暗。

  霍千斛,好歹也有十几万两银子的身家,那么多银子捏在手中,便要她住在这等地方吗?

  还有这炉里的熏香。

  凌烨扫了一眼那做工粗糙的铜炉,将里头呛鼻的香料取出来,合上盖子后,才蹙眉离开这房间。

  都得换,从里到外都要换一遍。

  ……

  木门被合上,屋内屋外,隔成两个世界。

  刚才困得睁不开眼的沈棠,双手抓着锦被上的绣纹,微微收紧,手背上露出青筋与淤痕来,像在隐忍着什么。

  许久之后,力气发泄完了,真正的困意涌了上来,手指放松,整个人沉沉睡去。

  ……

  院中。

  霍千斛亲自捧了茶送到凌烨面前,态度谦卑而恭敬。

  支走了如意,压低了声音,满心皆是苦涩,“王爷,霍某倒是想留您,可也留不了太久啊。”

  “棠儿心心念念想离开京城,我已答应她了,等下个月,我们便启程去闽南,让她在南方休养生息。”

  “王爷万金之躯,只怕不方便离开京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