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为他遮掩

  如意立刻为她解释,“没什么外人,夫人您都认识。”

  “除了老爷和平安先生外,还有害得您昏迷不醒的那个……”

  帝王的身份,到底不是如意能直谈的。

  她顿了顿,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不满和怨恨来。

  “那个罪魁祸首。”

  后面四个字,咬牙切齿。

  若非身份受限,她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那凌璟渊几口,以泄心头之恨。

  皇宫后院的太后公主他不去处置,追到涞水镇来,非要桀磨他们夫人,脑袋里进水了不成?

  这皇位他若坐不明白,那就换个人来坐!

  沈棠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她哑然开口,“没旁人了吗?为何我刚才听到……”

  “听到什么?”

  “听到一位从前旧人的声音。”

  如意愣了一瞬,回忆了殿中的场景,犹豫地开口,“没什么外人啊……说话的,除了那叫嚣的皇帝之外,只有平安……”

  话音顿住。

  如意猛地想起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平安先生……不是口不能言吗?

  为何刚才……

  竟开口说话了?

  刚才在外厅时,她整个人都沉浸在那紧绷的气氛当中,心里惊叹平安先生好大的胆量,竟然敢抽皇帝的巴掌,根本没将细节里往深处想。

  如今退到病室,冷静下来,再回想刚才平安先生的一举一动,想到他开口说的那些大不敬的话,想到老爷站在一旁那习以为常的表情……

  扶着沈棠胳膊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从前她便知平安先生身份不凡。

  如今若要细究下去,只怕……

  “如意?”

  沈棠吃不住那痛,从如意的手中挣开自己的左臂,语气收紧,也察觉到如意的异常来,“你好好告诉我,外头是谁来了,谁在开口说话?”

  如意的声音异常沙哑,“没有外人,刚才说话的是——”

  哗啦——

  绣着枯荷的屏风被拉开,支在病室与外厅中间的帐子亦被人掀开,大量的光涌进来,将不那么明亮的病室,照的光影大动,一箱一具,皆纤毫毕现。

  霍千斛担忧的声音紧随其后,追近了屋内。

  “棠儿,你醒了?”

  他似是听到沈棠与如意的对话,一边朝围栏病床这边走来,一边解释。

  “摄政王确实来了。”

  他话音落,沈棠面上血色煞无,惨白一片。

  霍千斛看到这一幕,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心酸。

  无论爱恨,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根深永固,任何人都不可替代。

  “你放心。”

  霍千斛挤走如意的位置,坐在沈棠身旁,头一次在她面前越矩,不顾她的挣扎,反握着她的手,安抚她内心的慌乱。

  “摄政王来此,是为了带走那皇帝。”

  “皇帝之所以来此,是因为跟摄政王起了些矛盾。对你下手,并非处心积虑,而是一时恶念起,想杀了你腹中的孩子泄恨,以此来激怒摄政王罢了。”

  沈棠没工夫去思考凌璟渊的动机,心神揪着,只关心凌烨的去留,“如今呢?他是不是知道了我还活着?他……”

  千算万算,千躲万躲,最后还是要闹到凌烨面前。

  她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阴影吗?

  倘若凌烨知道她怀了她的孩子……

  “不用害怕,棠儿,你听我说。”

  霍千斛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后,心底怜惜于隐痛交织。

  放缓了声音安抚。

  “那皇帝不知在顾虑什么,并未和摄政王说实话。”

  “你也明白,帝王如今初掌权柄,得了些甜头,自然不肯再跟摄政王共享天下。”

  “两人既不是一心,又不穿同一条裤子,他又怎会将这样的辛密告知于摄政王?”

  “他恨不得守着这个孩子出生,以做人质,将来靠这点血脉拿捏摄政王,好独占天下。”

  “你放心,他们已经走了。”

  霍千斛将她额前散乱的发拢在而后,看着她苍白若雪的肤色,一点悲哀在鼻腔间蔓延。

  倘若,倘若那日没有应邀,没有去那家酒楼,他和棠儿都不会暴露,不会濒临生死险境,更不会招惹上凌烨这头恶狼,被他如影随形的跟着。

  按照计划,等他和棠儿去了闽南,他在外应酬交际,棠儿在家为她相夫教子,烛影佳人,香衾暖榻,该是怎样温馨和乐的一生的。

  可如今,这些美好的幻想,被凌烨一点点拧碎。

  他就像那过境的蝗虫一般,将他和棠儿的未来,啃得干干净净……

  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可当着棠儿的面,他反而要咽下那夺妻 之恨,为凌烨做遮掩……

  “摄政王将陛下好一顿训斥,将人给带走了。”

  “另补了三千两银子,说转交给你,当作这场惊吓的补偿,让你安心养胎。”

  说着,霍千斛从袖中翻出一张对折的银票,递给沈棠。

  提起银票,霍千斛又一阵牙疼。

  这银票分明是他赚的银子兑的,日日贴身装着备用的,可为了帮凌烨遮掩身份,为了弥补刚才的失误,为了不让棠儿起疑心,却要拿他的银子来给摄政王做脸。

  真真是……可恨至极!

  薄薄一张银票落在掌心,沈棠下意识地接过。

  手指摸着上面干涩的墨迹和朱泥,她唇角艰难地扯起一道讥笑来。

  “摄政王做事……果然妥帖。”

  三千两,去黑市上,够买三十个孩子了。

  这样的补偿,放到任何妇人身上,只怕都会对摄政王感恩戴德吧?

  恨不得再来几场,盆满钵满,赚足后半生嚼用的银子。

  她有什么可委屈的。

  沈棠将银票收好,缓缓抬眸看向霍千斛,声音沙哑,“现在能出发吗?”

  涞水镇,她一刻也不想待了。

  京郊近地,很不安全。

  只要跟京这个字搭上关系,她就没有好事。

  霍千斛听她要离开,却又犹豫了,“大夫说了,你的身体实在不宜折腾了,车马劳顿,恐对胎儿有恙,不如我们在涞水镇暂住,等孩子生下来后再离开?”

  沈棠断然拒绝,“不可能!”

  说罢了,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便苦笑着解释道。

  “车马劳顿,顶多伤身,可若待在涞水镇,只怕……”

  只怕她会没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