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破心思,众人面露难堪,低着头不说话了。

  有几个贵女解释,说并没有这个意思。

  苏溶溶扬着下巴哼了一声,还要说话,谢鸾拉她坐下,目光扫过几位贵女,“他们不来才好呢,那两位皆是人中龙凤,他们往这一坐,诸位哪还有心思用膳。”

  这话一落地,在场的姑娘们都红了脸。

  不可否认,他们来这儿,有一半的原因是冲着景岱和裴定来的。

  尤其是三皇子,下个月皇子选妃,也没听说有什么内定的人选,说不定就是自己呢。

  再者,能与皇子同席而坐,这样的机会,日后只会可遇不可求。

  苏溶溶撇撇嘴,嘟囔道:“个个都想着嫁入皇家,真不知皇家有什么好的......”

  谢鸾闻言,不由多看了身边的姑娘一眼。

  上一世她被众人排挤,也只有苏溶溶仗义执言。

  能为素不相识的她说上一两句话,这位苏姑娘本性就不坏。

  偏偏天不遂人愿,苏溶溶还是被迫嫁入了皇家。

  曾经笑容明媚的姑娘,脸上再没了笑容。

  谢鸾敛回眸光,往雕花窗外看了一眼。

  不知怎的,心里总是沉沉的,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半个时辰过去了。

  当真是有事不能来,还是......

  门外脚步声轻响,谢鸾闻声抬头,堂倌端着红漆托盘进来添茶。

  谢鸾掩去眸中失落,抬手招他至近前,命他把浮蕊叫进来。

  不消片刻,有人推门而入,不是浮蕊,是一个眼熟的随从。

  谢鸾下意识站起身。

  众贵女面面相觑。

  “见过各位姑娘。”

  那随从拱手一礼。

  “小的是来替三殿下传话的。”

  —

  从四时居出来,几位贵女客套几句,相继离开。

  苏溶溶又没请教成琴艺,只好约定下回。

  苏溶溶一走,谢鸾忙不迭询问浮蕊,“到底怎么回事?”

  浮蕊抿唇,“姑娘勿怪,我也是方才才收到消息。”

  就在昨日,谢鸾出宫后,宣德帝宣裴定进宫,众人皆以为是陛下为的是陈妙仪落水一事,并未多想。

  但谁也没想到这位陛下屏退内侍,另有旨意。

  城外匪患严重,近年来愈发猖獗,朝臣百官屡次上奏,朝廷却一直未有动作。

  此行也不知是陛下一时兴起,还是早有计划,难得不吝啬一次,派了精兵秘密出城剿匪。

  一众朝臣被蒙在鼓里,也是今日才打探到消息。

  得知领兵之人是谁后,脸上表情一个比一个夸张。

  派裴世子前去剿匪?莫非昨日陛下又喝醉了?

  上京谁不知道,那位可是帝都最游手好闲的。

  前两个月在大理寺任职,那位待不过两日便做了甩手掌柜,上奏参他的折子都满天飞了。

  派裴世子前往,那还有命回吗?

  不过他们可不是担心裴定的生死,而是摸不透他们这位陛下的心思。

  于是众臣纷纷看向宰辅赵鸿。

  赵宰辅听说这个消息,二话不说进宫面圣,恳请陛下再派一对精兵,他亲自领兵前往。

  赵宰辅年过六旬,豪情斗志丝毫不减当年,满朝文武皆自愧不如。

  众臣皆以为陛下会欣然应下,陛下却只是轻飘飘一句:“赵卿不服老,朕甚感欣慰,但这历练的机会,还是留给年轻后生吧。”

  一句话彻底堵住了宰辅大人的嘴。

  陛下都这么说了,总不能和年轻人抢功劳吧?

  就这样,不服老的赵宰辅在一众敬佩的目光下,悻悻出了宫。

  直到城外传来裴定剿匪成功,一早便领兵回京的消息。

  赵宰辅一时不知是哭还是笑。

  然而这个好消息还未在京中传开,城外另一个消息接踵而至——

  淮安王世子回京途中遇刺,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谢鸾按住胸口,上一世困扰她十年的梦魇又席卷而来,将她整个人拽入深渊。

  她不停告诉自己,这不是上一世,更没到上一世那个时间,就算有些事绕不过,也不该这么快......

  浮蕊唤了她两声,才把她唤醒。

  但谢鸾的眼神惊惶无措,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触及浮蕊视线的那一刻,谢鸾霎时瞳孔一缩。

  上一世裴定出事的消息传来,也是浮蕊陪在她身边。

  眼前的一切渐渐灰暗,逐渐与上一世的景象重合......

  谢鸾再顾不得什么,推开浮蕊拼命往前跑。

  “姑娘!”

  浮蕊从未见过谢鸾这般失态的模样,追了两步,忙看向一旁的苕春。

  苕春杵在原地不动,显然也被谢鸾这个样子吓得不轻。

  “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家姑娘?”

  苕春回过神,不去追谢鸾,而是先质问浮蕊。

  “什么?”

  苕春气得跺脚,“裴世子出城剿匪啊!”

  浮蕊一时语塞。

  世子没说,她怎么知道?

  苕春深吸一口气,没再理她,忙去追谢鸾了。

  浮蕊拧眉不解,难道谢大姑娘这般失态是,世子的缘故?

  不对啊,谢大姑娘何时与世子这般相熟了?

  思忖间,有人从后面拍了她一下,“谢大姑娘呢?”

  回头瞧见来人,浮蕊忙问,“世子没事吧?”

  “旁人不清楚,你也当咱们世子是纸糊的?”

  那就是平安无事的意思了。

  浮蕊微不可察松了口气,又道:“世子命你前来,是为了谢大姑娘?”

  “可不是,”云禾翻了个白眼,正想说裴定刚脱身就赶着来四时居,跟饿了好几日似得,突然想到什么,“谢大姑娘呢?”

  浮蕊张了张口,“谢大姑娘她......”

  谢鸾盲目地跟随人群,街上皆是吆喝声欢声笑语,一股浓浓自责把她笼罩,压得她喘不过气。

  分明重来了一世,她怎么就不记得今日裴定会城剿匪。

  但凡她记得一点,只需提醒一声,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鸾低着头,刚挤出人群,就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先伸手扶住了他,接着头顶便传来熟悉而真切的声音,“阿鸾?”

  谢鸾倏然抬起头,看清楚来人,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耳畔又是一声“阿鸾——”

  谢鸾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瞬间怦然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