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苕春脚下生风,一路飞奔回秋瞑居。

  姑娘从四时居回来心情就很不错,听说了此事,想必心情会更佳。

  苕春掀了帘子匆忙而入,险些撞到了一旁侍立的小丫头,谢鸾无奈叹了口气,正欲责备,瞧见手上的垂丝海棠,眸底生出一丝柔意。

  “把花给我。”谢鸾朝她伸出一只手。

  苕春怔了下,忙把垂丝海棠递过去。

  谢鸾最喜欢的花儿就是垂丝海棠,敬国公府院子里就有一片,苕春时不时就会摘几枝回来插瓶。

  她曾好奇地问谢鸾,院子里的牡丹,松红梅都开得不错,为何对垂丝海棠情有独钟。

  谢鸾看向窗外,目光逐渐飘远。

  “江州淮安的垂丝海棠,才是真正的天下一绝。”

  ……

  谢鸾站起身,踱步至侧窗高几前,垂瞬耐心几朵海棠分开,用剪子修剪了残枝,而后用手掬了些清水,浇在花瓣上,一朵一朵**美人觚。

  苕春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不敢出声打扰。

  她发现姑娘心情不错的时候,就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

  昨儿夜里下了一场雨,洗去了国公府积了几个月的浊气,园子里的花次第盛开,唯那垂丝海棠开得最盛。

  ……早知道她多薅几朵回来了。

  苕春心里如是想道。

  待谢鸾插好花,苕春才拉了张圆凳坐下,“姑娘,惜云公主剥了封地,禁足在宫中思过,无诏不得出公主殿半步。”

  谢鸾指间一顿,拿绢帕拭净了手上水珠。

  几位公主里面,享有封地的,也就只有一个景惜云了。

  只是削封地禁足,陛下对景惜云还到底念着父女之情。

  苕春却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些年惜云公主在京中横行霸道,闯下的祸事数不胜数,陛下和太后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回惜云公主纵手下打死了人,又引得这么多百姓围观,陛下不罚惜云公主,如何无法向天下人交待。”

  说到这,她语气稍顿,一脸幸灾乐祸:“听说这回,连太后都没替她求情。”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只换来谢鸾一个轻轻的“嗯”字。

  苕春:“......”

  很多时候,苕春还是看不懂谢鸾的情绪。

  要说惜云公主对裴世子死缠烂打也不是一两日了,陛下一道圣旨下去,惜云公主是如意了,姑娘该怎么办?

  如今惜云公主被陛下责罚,连公主府都被没收了……至少陛下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想起惜云公主的婚事。

  而且姑娘过两日就要进宫,皇后娘娘又是个和善的,没了那讨厌的公主碍眼,这日子别提多舒坦了。

  姑娘好歹笑一个吧?

  不知想到什么,苕春幽幽叹了口气。

  哎,看来只有裴世子能让姑娘笑了。

  谢鸾自是不知她心里又在嘀咕什么,听说景惜云被宣德帝责罚的反应,与其说是漠不关心,不如说是预料之中。

  就在景惜云上门道歉的那一日——

  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找上门,指名要见谢鸾。

  一问才知那妇人的儿子被公主府的侍卫打了一顿,回来便呕血死了。

  那妇人倒也聪明,她半句不提她儿子得了肺痨,就算没了景惜云,他儿子也活不过半年。

  而是怒骂景惜云骄横跋扈,从来不把他们这些百姓当人云云。

  妇人的挑拨之意太过明显,连苕春都听出来了。

  谢鸾大抵了解是怎么一回事,那妇人话中有几分真假她不在意,不过——

  她倒是很乐意推波助澜。

  景惜云是公主,说是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都是写给百姓们看的。

  但这回景惜云就算不死,谢鸾也要她掉下一层皮来。

  于是就有了次日的百姓衙门闹事。

  大理寺卿苏朗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将此事压下来。

  要知道,那位小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可不是旁人可以比的。

  这时皇后给谢鸾的令牌第二次派上了用场。

  外有百姓闹事,内有代表皇后的令牌,无奈之下,苏朗只好将此事上报御前。

  另一边,谢鸾丝毫不担心景瑞会插手此事。

  京中各大酒楼茶坊,有关四皇子景瑞和谢鸣凤的话本子都编出好几个版本了。

  景瑞尚且自顾不暇,哪还有这个精力帮景惜云收拾烂摊子?

  而且……

  景瑞与外室之女无媒苟合一事尚未平息,转眼景惜云又在京中闹出人命,两桩事都有损皇室颜面,近些日子皇帝的心情只怕糟透了。

  景惜云那样冲动莽撞的性子,要想触怒龙颜,那还不简单?

  谢鸾盯着眼前的海棠出了会神,不知想到什么,抬眸问:“浮蕊呢?”

  昨日从四时居回来,她便没见到浮蕊人影。

  这两日苕春只顾着打听外头的事,忘了帮浮蕊传话,谢鸾一提,她陡然想起,“姑娘,浮蕊回淮安王府了。”

  “她可有说过何时回来?”

  谢鸾想问那日刺客的事儿,也不知是否查出了什么眉目。

  苕春摇摇头。

  此时浮蕊正趴在桌案上写谢鸾的喜好,频繁提笔蘸墨,这一停又要想上许久。

  头顶还有两双眼睛盯着她,直盯着她头皮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受不了了,搁下狼毫控诉,“世子,您还是放属下回去吧,属下是真记不起了……”

  说到这,她顿了顿,“要不,您亲自去问问谢大姑娘?”

  浮蕊自小和燕云卫那几个大老爷儿们同吃同住,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小心细致的小姑娘,对此云禾还取笑过她多回。

  再者,平日都是苕春贴身伺候谢鸾,根本用不着她。

  敬国公府也不会凭空冒出几个刺客。

  跟在谢鸾身边,浮蕊只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余。

  “不行。”裴定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她,盯着宣纸上寥寥几行字——

  谢鸾这般了解他的喜好,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他现在去问,岂不暴露了他对谢鸾的喜好一无所知?

  万一阿鸾生气难过怎么办?

  思及此,裴定眉头蹙起。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记得这些,且熟记于心。

  细细一想,却只有一阵莫名的失落。

  心里某个地方,仿佛缺了一块。

  这时管家躬身而入,“世子,三殿下来了。”

  浮蕊与云禾对视一眼,料想是刺客的事。

  “那属下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