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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雪从未听她师父说起十六年前的那些事,她只知道她师父原是大周最瞩目的贵女,后来却被大周那狗皇帝害到家破人亡,毁容落崖,她师父死里逃生一路回到南疆,不知受了多少罪。

  这些都是岚雪从老巫口中听来的,她知道她师父活着就是想看到当年害她的那些人痛苦,为他们做下的事付出代价。

  可南疆与大周并无仇恨,南疆王室亦不愿与大周起战事。

  此番来大周的计划,也是瞒着南疆王室进行的,绝不能有一丝纰漏。

  岚雪好奇,“不过师父为何不愿见那大周皇帝?师父此行代表的是南疆王室,就算大周皇帝得知师父还活着,也不敢对师父做什么。”

  镜无尘冷哼,“自有他求我的一日。”

  “哦。”岚雪低头摆弄着衣裳,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向来不敢忤逆镜无尘,但她没想到,次日镜无尘便命她给大周皇帝传话。

  岚雪从乾元殿回来,将宣德帝的反应描述给镜无尘听,捧着腹笑:“师父是没瞧见那大周皇帝的表情,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大周皇帝跪下求您的样子了,我还打听到昨儿夜里徐皇后吐血,大周大半个太医署都出动了。”

  说到这,她停顿了下,担忧道:“乌衡和师父同出一门,若他想出解蛊的法子......”

  岚雪对她那位师父略有耳闻,听说他身上有一半南疆血脉,在南疆不得重用,备受排挤,一气之下便回了大周。

  没想如今他竟混进了大周的司天台任职,简直就是南疆的叛徒。

  不过血蛊只有这么一个解法,连师父都想不出旁的法子,乌衡哪有她师父厉害。

  宣德帝并未第一时间来使臣馆,而是先和谢鸾一起去了未央宫。

  从裴定口中听说谢鸾昨日去了使臣馆,得知了解毒的法子,帝王险些没忍住把使臣馆的禁卫都拉出去砍了。

  宣德帝本就有意瞒着谢鸾,一面张榜聚集民间的神医,就是怕她为了皇后做傻事。

  且不说这法子只有五成把握,便是皇后知道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冒险,那将比她死了还要难受。

  “所以此事要瞒着母后,”谢鸾表现的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冷静,“除了至亲血脉的血,还需要什么?”

  她看向乌衡,“还是只需要我的血就够了?”

  乌衡看了眼帝王的脸色,架不住谢鸾严厉逼问,硬着头皮道:“至亲血脉的心头血只是药引,还需要一些药材,一个月前陛下已命了去寻了,如今还剩两味。”

  他还有话未说完,皇后体内的蛊虫一旦受了谢鸾的血滋养,此后便不可再断。

  在此之前若是没能找到那两味药材,那蛊虫便会愈发贪婪,继而蚕食血肉。

  到了那时,谢鸾便是耗尽心头血也无济于事。

  这些话他早就同宣德帝说过,所以帝王才迟迟不肯下决定,只命人去寻缺的那两味药。

  但谢鸾知道,帝王命人去搜集草药,便说明他是动过这个念头的。

  谢鸾掠过帝王,直接问乌衡这心头血该如何取。

  裴定顾不得宣德帝在,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别冲动,这心头血岂是说取便能取的?”

  谢鸾挣了挣,却被他握得更紧,生怕她下一刻就对自己动刀子。

  宣德帝也道:“定会有更好的法子,你母后知道了也不愿你以身犯险。”

  自认回谢鸾,皇后便想方设法弥补这些年对女儿的亏欠,仍嫌自己做的不够多。

  她若是知道谢鸾因她有个三长两短,于她而言,无异于凌迟。

  谢鸾何尝不知皇后对她的感情,可要她眼睁睁看着她的母后走向前世的结局,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会紧紧抓住。

  乌衡见状忙道:“臣并无取心头血的经验,只怕稍有差池便会令公主丧命,臣提议不妨先取腕间血代替,虽不比心头血有效,也可暂缓皇后的痛苦,待找到那两味药,再作商议。”

  也只好如此了。

  事不宜迟,谢鸾忙命乌衡开始取血。

  裴定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只恨自己不能代替她在手腕上割一道口字。

  谢鸾左手腕上有一道旧痕,掩盖了原来的胎记,她迟疑了片刻,伸出了右手。

  乌衡命御医取来用具,在帝王的注视下,他小心翼翼擦拭**,生怕出一丝差错。

  不过一刀子下去,总归不会好受就是了。

  这一幕与前世被人按着取血无比重合。

  谢鸾眼前恍惚了一瞬。

  前世乌衡是赵家的门客,赵鸿引鉴乌衡进宫,那母后中毒一事,赵家也是知情的?

  淑妃素来与皇后不和,若说皇后中毒与淑妃有关,想来也不会有人怀疑。

  因为是头一次,乌衡只取了少量血便替谢鸾包扎。

  裴定摆手让他下去,蹲下身亲自为她包扎,沉着脸一声不吭。

  谢鸾乖乖任由他包扎,包扎过程中,她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怀疑告知帝王。

  虽不能认定此事是淑妃做的,她更想知道淑妃是否与南疆有联系。

  这些年淑妃在宫中还算安分,至少没做出什么触怒龙鳞的事,对太后也算孝顺。

  帝王在外亦给足她尊荣,若无证据便疑她,对她确实不公平了些,赵家那边也不好交待。

  看着谢鸾苍白失血的脸色,宣德帝终究是心软的,即刻下令,“张德全,让淑妃来见朕。”

  暗中查自是来不及了。

  毕竟帝王在后宫的眼线也没发现淑妃有何异动。

  不如直接叫过来逼问。

  哪怕最后查出此事与淑妃无关,帝王正想将景瑞派往东南之地,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也算安抚了赵家。

  淑德殿。

  得知帝王愿意见她,淑妃喜不自胜,赶紧命人为她梳妆。

  自那日从乾元殿求情回来,她每日每夜都在为儿子忧心,托兄长找遍了门路,亦无人敢在这个关头为景瑞求情。

  此时帝王召见她,可不得好好抓紧这个机会。

  淑妃穿了宣德帝最喜欢的青色,在铜镜前转了一圈,怎么看怎么满意。

  嬷嬷上前为她整理仪容,一边说道:“奴婢听说昨夜皇后吐血了,陛下一下朝便随明熙公主赶去了未央宫,陛下此刻召见娘娘,只怕……”

  淑妃手上动作一顿,恨道:“从前皇后一有什么病痛,陛下便疑到本宫身上,好啊,如今瑞儿刚失势,皇后便急着对付本宫了,哼,本宫可不会坐以待毙!”

  两人一致认为皇后此次是装病,目的便是借着此次机会除掉她。

  淑妃乘着鸾轿来到未央宫,一路上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摆脱嫌疑的说辞。

  殊不知帝王召她过来,压根儿不是为了皇后这次吐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