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空间传来道道玻璃裂痕。

  天空忽明忽暗,又在某个瞬间,彻底陷入漆黑。

  些许风声消失不见。

  周围不再是宽阔无人的老怀街,反而在无相堂一楼室内。

  玻璃门外,仍是夜幕沉沉。

  柳方青刚想说话,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整个身子渐渐腾空。

  她的外貌身材模糊不清。

  十几秒后,变成了一个极其瘦弱矮小的中年男人。

  或者说,是中年男鬼。

  他的脖颈上,死死攥着一只手。

  手的主人,正是藏在他背后的我。

  而他身前那个李晨阳,其实是巨观颅。

  我冷笑着,将手中七星宝轻放在茶桌上,随手一挥,巨观颅钻回了我身上的符包。

  “跟你道爷玩幻术这一套,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你道爷了?”

  身前的男鬼想挣扎,可我手中力道十足,死死按住它鬼脉,叫其动弹不得。

  想当年,我头一回去无皮寨,老宋太太那手幻术算是为我上山开了个头。

  比起她,眼前小鬼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想用李晶晶的死激起我内心情绪,再以此崩碎我道心。

  不得不说,出发点是好的。

  不过没啥屁用。

  我这样掐着它,小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我一把松开,任由他整个身子摔在地上。

  “坏我无相堂风水的那位顶上,不是你,你只是领命办事的,顶上叫什么名字?”

  听我质问,中年男鬼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一丁点的记性都没涨。

  “李晨阳,今天算你爷走了眼,让你小子阴我一手,你给我等着,改天我过来跟你算账!”

  它身影迅速消散,想从无相堂逃跑。

  可就在它透墙而出时,却不知为何,墙壁上泛起大片金光,将它整个身子都给炸了回来。

  身影重新聚合,男鬼摔在地上,哎呦哎呦的痛哼不已。

  我都让这蠢货给我逗笑了。

  先是在幻术里被我给吓了一头,又是在无相堂碰壁。

  它真以为我无相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呢?

  见男鬼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跑不了,我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得壹元宝。

  它这才发现,无相堂的东南西北四个面,全都有得壹元宝镇压。

  浊阳之气惊人,别说他,就算是他背里盘皮活尸的那只子鬼来了,一样跑不了。

  “你小子从哪弄来这么多的道器?!”

  “瞎了?这只是法器,不是道器。”我翻了个白眼,“还有,你小子是不是拎不清大小王?老子上山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娘胎里咗胎盘呢!”

  从这会开始,我的第一层身份是苍茫山弟子,第二层身份便是江尚师弟。

  先别管别人信不信,戏得演下去。

  我得伪装出一副披着人皮的老山上人样貌,像柳方青、赵中章之流那样。

  表面看着二十多岁,实际上的皮囊下,我的年纪,只有天知道。

  怕自己演不像,我特意没扔烟雾弹,过早埋伏笔。

  如今杀了赵中章,又给柳方青亮了公,这种人接触了好几个,我也算有了经验。

  另外,总有些人习惯把法器和道器弄混,就比如眼前的男鬼。

  可实际上,二者是有差别的。

  法器通常都是带有道阳正气,可以任由他人使用的东西。

  这一类东西,是可以由祖上传承的。

  可道器不同,必须拜月血契,或者香火认主,仅供宿主使用。

  同时,道器不一定是用来抓鬼的东西,所以没有道阳正气的要求。

  就比如,李晶晶手上的那串冰三彩。

  男鬼分不出法器道器,说明他经验不足,出手次数太少。

  顶上之所以派他来考验我,大概是觉得唐保虎那两口子硬实力干不过我,才想跟我来个兵行险招。

  这男鬼学名透梦鬼,是十二大鬼中,迷幻鬼的分支。

  在这一分支里,男鬼的技术算是中上拔尖的水准。

  见它眼神往上瞟,我苦笑一下,劝慰道:“你可以尝试尝试从上面跑,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上面那家伙正饿着呢,要是给它当了口粮,只能自认倒霉。”

  自古以来,妖邪精怪就是阴邪鬼魅的克星。

  肥小皮成了气候,开了窍,虽然距离化形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可要对付这么一只透梦鬼,那真是一扒拉一个跟头。

  像是感受到了楼上的威胁,男鬼嚣张气焰减弱了不少。

  很明显,它不太敢再跟我放狠话了。

  我重新拿起茶桌上的七星宝,对准男鬼,一改嬉笑神态,严肃道:“带我去见你顶上。”

  男鬼刚想开口,我便一七星宝招呼过去,不偏不倚,砸在它天灵盖上。

  男鬼惨叫一声,头顶泛起缕缕白光。

  我下手毫不留情,一击接着一击。

  见它哀嚎声越来越小,浑身白光泛起,我这才停下了手。

  男鬼浑身颤抖,说话都带着哭腔:“道爷,我还没回答呢,你就下死手呀?”

  这家伙跟兔子似的,太过狡猾,不打它个半死,它出门就得跑。

  外头山高路远,我也没有狡兔三窟的心情。

  另外,我在问话的同时,眼角余光,看到了玻璃门外有人。

  这男鬼的顶上就大摇大摆的站在门外,也不用等它说了。

  最后一个动手原因,就是他拿李晶晶的死为他这幻术铺底。

  我不喜欢。

  我没多废话,薅起男鬼的脑袋,拽着它出了无相堂大门。

  夜幕下,老怀街的破路灯一盏也没亮。

  两旁店面纷纷关店下班,街道上空空如也,只有对面站着个男人。

  这男人个子不高,满脸胡须,一看就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和我算的瞎眼张头两位弟子年纪差不太多。

  一时间,我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我师兄。

  我将男鬼丢在地上,一脚踩碎了他的神魂,投石问路,望向那男人双眼。

  他古井不波,没有任何表情。

  “同淋江湖雨,胯下过堂风,三千术法道,初本同根生,小辈过的黄泉水,淌的浑水河,祖师姓郑,苍茫山清字辈,不知同参是何水底?”

  对面那男人不答。

  比起人,他更像是个木偶。

  只见他上下嘴唇微动,一段带有机械感的声音从他嗓音中发出:“同参不用打听了,这只是个架子而已,恭喜同参,你经过了江家三重考验,老怀街门口停着车呢,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江老。”

  架子,在关外黑话中是替身,傀儡的意思。

  眼前的男人竟然还不是本体。

  怪不得这老家伙能活一大把岁数,还能破了我无相堂的风水局。

  单论谨小慎微四个字,他甚至比我还要强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