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望着周桓生,等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晨阳,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公家,一心效忠,这就足够了。”

  我反问道:“是吗,那你的职责是什么?”

  “保护老百姓不受不法分子侵害。”

  “林梅算老百姓吗?你眼睁睁看着她被金万福和顾宁祸害?”

  “这你可就错怪我了,早先林梅和顾宁因冯超的诅咒险些丧命,是我叫顾宁请你帮忙的。”周桓生老实说道,“后来,顾宁人心不古蛇吞象,我不是神,没算到。”

  是啊,天底下哪怕是再厉害的先生,也不可能算的出人性。

  李淳风和袁天罡算是这一行翘楚。

  他们活的也没见得多痛快。

  我回道:“我理解这年头人人都想身披百皮,你的水底,你不说,我八成也查不出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希望你答应。”

  “什么条件?”

  如今的周桓生和之前那个文质彬彬,有些柔弱的形象全然不同。

  他眼中熠熠生辉,满是光彩。

  “第一,钟露顾宁这样的事少找我,我没兴趣帮你们收拾一个又一个烂摊子。第二,我未来搭局摆台,你别插手阻拦。”

  周桓生几乎没犹豫:“可以,我答应你,不过李晨阳,我希望你自己能清楚,山上风霜雨雪年年有,不是谁都可以徒手撼昆仑的,大部分都只是蜉蝣撼树罢了。”

  “你好自为之。”

  我又叫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

  “老宅的事,方远知道吗?”

  周桓生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队长最近快要忙疯了,不过,柳方青如今就在局子里,她一定会拖你下水,到时候,你日子不会好过。”

  我笑了:“看样子,你该还我人情了。”

  周桓生挑了挑眉:“你当我是什么?朝天菩萨啊?我拿来的本事动手?”

  “能管好她的嘴,别牵连我就行。”

  周桓生叹了口气:“行吧,就这一次。”

  说完,他关门离开。

  我眼一撇,正好瞧见茶桌上的虫子和猪肉。

  我将黄纸点燃,一把扬在半空中。

  火光飞舞,纸灰味钻鼻。

  旧人离去,新人又来。

  林梅,我帮你收拾好了一切,安心上路吧。

  隔天一大早,有人赶在李晶晶之前敲响了无相堂大门。

  我穿好衣服,起身开门。

  来者年纪轻轻,比我小了两三岁,是个瘦弱男人。

  “咱这是看外病?”

  那男人抱拳鞠躬,内扣山上礼,语气里满是毕恭毕敬:“一大早上门,多有叨扰,还望道爷别见怪。”

  这还是个山上人!

  “哪里的话。”我开门迎他进门,“里面请。”

  “道爷客气了,小辈是长源山堂上弟子,祖师有令,无相堂开门营业,长源山一直也没能来凑凑热闹,这才特意命我前来,把礼补上,还望道爷别介意。”

  说着,年轻人把手中礼盒递给了我。

  我一愣,还真没想到,已经有人来我无相堂搭线了。

  可惜的是,长源山我也听说过,却不是山上前几的门派,而是和我无相堂差不多,排在末尾。

  要是我没记错,我前面七八名,大概就是长源山。

  “小兄弟疏远了不是。”

  既然来了,那就是我无相堂的客。

  请他坐下后,我亲自泡茶待客:“茶叶是我前些日子配的,小兄弟尝尝,要是喝的惯这山下的粗茶,回头带些回去。”

  养一名真真正正的山上人,说来简单,其实是件及其耗时耗力的事。

  长夏前三的门派先不说。

  那都是有财阀支撑的,门下弟子要多少有多少,更不缺钱。

  可除了他们三家,长夏这片江湖,山上门派不下百家。

  除去臭鱼烂虾和江湖术士的夸夸其谈,真正有山上人镇守的,大概四五十家。

  反观长夏人口,上千万。

  由此可见,山上人还没多到烂大街。

  之前我也提到过,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指的不是时间,是钱。

  老祖宗从山下相中弟子,想要带到山上培养,少则五六年,多则十几年,还不算中途夭折的。

  这些时间里,每一天拿出来,那都是五位数以上的消耗。

  瞎眼张当年养我算是省钱的。

  可山上八年的消耗,也能顶得上王景来家所有房产总和的四五倍。

  所以,像我这种只有一位山上人和一个李晶晶这样的普通人在职的门派,在高达几十上百家的长夏山上,不算稀奇。

  长源山满打满算,貌似也就两个山上人。

  能派身为山上人的徒弟上门祝贺,算是相当给面子。

  同理,我当然也得给足对方面子,不能失了礼数。

  可接下来,却有些不对劲。

  坐下后,我二人不言不发,一口气喝了三杯茶。

  还是我最先打破寂静:“小兄弟怎么称呼?”

  那人赶忙放下手里茶杯,恭敬道:“小辈愚钝,忘了自我介绍了,小辈名为关杰,道爷叫我小杰就行。”

  我看的出,关杰的神态有些紧张,又有几分欲言又止。

  长源山距离市里二十多公里的路,走下道得一个多小时。

  现在时间是六点半,要是特意拜访,未免太早了些。

  长源山有事求我?

  可既然人就坐在我面前,我明白,他是一定会说的。

  还得需要我逼一下,否则,指不定拖到什么时候去。

  我调侃道:“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小杰,我没比你大几岁,不用尊称道爷,这阵子山上风大,我恰巧露了头罢了,你没必要这样拘谨。”

  “或者……”我似笑非笑,“同参是来踢堂的?”

  “这怎么可能。”关杰神色一紧,比刚才还要紧张,“道爷……晨阳哥说笑了,小辈确实是领了师父指意来的,绝无不敬之意。”

  “是吗?”

  我随手拆开礼盒,将里面两根金条平放在茶桌上:“一根一斤,这可是大手笔,无相堂最近敏感的很,暗处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边,谁都不敢当那出头鸟,长源山作为山上排名之尾,敢担这个风险上门,总归是有点原因吧。”

  关杰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

  只见他郑重其事从座椅上起身,九十度鞠躬,姿态拉到最低:“长源山不合规矩在先,还望道爷别介意。”

  我一步不动,受了他这鞠躬:“先说事,规不规矩的,后面再说。”

  “老祖宗招了宅,被人追了责,如今画地为牢,孤立无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