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难免惊讶。

  在旁人面前的谢征,跟她所熟知的那个谢征大相径庭。

  在外人面前的谢征,不仅仅是外貌与从前不同,气场也完全不同。

  而且,他说的话,宋春雪竟然完全听不懂。

  也对,她一个识字不多的野路子,正儿八经的书很少读,更别说是权谋**,随便绕口一点,她就听得脑袋眩晕。

  本以为安阳郡主会以他家人的性命为要挟,孰料谢征出口成章不留情面,竟让安阳郡主连连落败,最后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反应。

  过了很久,她终于发出疲惫的声音。

  “罢了,是我小瞧你了。原来你当初从文官变成武将,不是外人眼中不受皇帝的重视,被贬边关,而是你自己想去,才设计让他将你发配到那边的。”

  安阳郡主自嘲一笑,“亏我还以为你这两年在下面过得不好,如今见了,才知道我曾经那个大胆的设想,分明就是你老早设下的局。”

  谢征淡淡的哼了一声,“过奖了,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难道就准许你们皇室之人长脑子,不许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聪明一会了?”

  安阳郡主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无忧**嗖嗖的声音传来。

  【有毛病的女人,对谢大人痴心不改,念念不忘罢了。】

  【不过谢大人也是眼光独到,品味独特,偏偏对你这位守了寡的老大娘……唔唔……】

  宋春雪没好气的回怼,【不用你刻意提醒,我都知道,不服气憋着。】

  【唔唔……你卑鄙无耻,欺负一把剑算什么,本事……额呵呵,怎么忽然解开了,也不说一声,怪突然的。嘿嘿,我在夸你内心强大,不畏世俗的言语影响,精神可嘉哈哈。】

  无忧说着说着便蔫了,静静地等待宋春雪的反应。

  【唉,那没办法,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人到中年突然走了**运罢了,若不是你当时寂寞了太多年,恰逢张承宣师兄时运不济,带着衰运,不然你怎么可能选中我啊。我向来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用你时刻强调,我没有得意忘形,哼!】

  一向不会让话掉地上的无忧,忽然不知道如何作答。

  【就是一时逞口舌之快瞎说的,你千万别当真,那什么,每个人的过去都无法改变,但你的未来可是赶超全天下的十之八九的人啊,你虽然在凡人中年岁算大的,但在那么多精怪妖邪面前,还是个生瓜蛋子,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嫩得很。】

  【再说了,韩道长良苦用心,给了你们俩驻颜丸,不是看着年轻了不少嘛。你年轻时也挺好看的,虽然比不上谢大人年轻时招蜂引蝶,但你长得耐看啊。谢大人又不是那种肤浅的人,他看中的是你内在的涵养,是你那颗朴实无华……的心啊。】

  宋春雪:……

  听得出来,无忧这辈子夸人的话都快说完了,挺费劲的。

  挺难为一把剑的。

  越解释她越觉得,自己配不上谢大人。

  可那又如何,上了贼船岂能放人离开的。

  她只是心里有些难受哇,她真的那么差劲吗?

  她怎么觉得,无忧的意思是,要不是她脸皮厚,谢征都不会看上她的。

  这也怪谢征,当初对她这样一个农村老妇再三示好,她也是人啊,哪里有不飘的。

  唔唔,他们总是很没有眼力见的打搅他们俩单独相处,不会是觉得,她……

  啊呸,何必如此助长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的。

  事实是她这个看似普通又平凡的女人,这个连安阳郡主都惦记的人,偏偏要跟她结为道侣了。

  她赚大了。

  这就足够了。

  好不好看的,人外有人嘛,过来三十岁,还是要看修养。

  “在下告辞了。”

  谢征起身告辞的动静,将宋春雪拉回神。

  “慢走。”

  安阳郡主的声音透着几分沧桑跟无奈,还有一丝丝不舍。

  “你当真要跟随那个道姑游历天下,连女儿都不管了?”

  她还是不甘心的追问了一句。

  “这繁华的京城,丝毫留不住你了?”

  谢征微笑,“繁华吗?”

  “我怎么看到的是满目疮痍,被粉饰过的太平,其实你比我更清楚,这大厦将倾,蝼蚁挡不住。”

  安阳郡主良久无话,只是站起来无声的看着他。

  “谢某告退。”

  “等等。”安阳郡主上前一步,“还能再让我,得到你的墨宝吗?”

  “……”宋春雪抬手摸着下巴,心想,她刚才想说的不是这句吧。

  只是碍于如今的年纪,立场,不得不换个说法。

  “我这长满茧子的手,已经写不动字了,字迹大不如从前,还请郡主海涵。”

  “这样,”安阳郡主回到自己的位置,“那你请回吧。”

  “是。”谢征拱手后退一步,转身大步往外走。

  宋春雪趁机跟上。

  悄无声息的,她跟随谢征的步伐,一直走到府外。

  “阿雪?”

  谢征环顾四周,“你是不是也在这里。”

  宋春雪揭开隐身符,“你怎么知道的?”

  谢征微笑,“猜的。”

  无忧从谢征的纳戒,回到宋春雪的腰间。

  【哼,人家早就知道你在了,只是不想戳穿罢了。】无忧哼哼道,【没意思,我去睡觉了。】

  皇上没有驳斥谢征的帖子,也没有强留他的打算,谢征如今恢复了平民之身。

  不知为何,前去谢府拜访的人不少。

  不对,谢家的匾额从“谢府”变成了“谢宅”。

  当初因为谢征时常贬官,都没来得及搬去大宅子住。

  所以,哪怕他如今恢复了平民之身,也不用搬出宅子。

  谢冬去了庄子上养老了,刘春树两口子留在谢宅,继续跟着谢灵韵,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半个月后,芳月师姐回京。

  他们齐聚在赵府。

  得知他们要待到六七月份才离开,芳月很是开心。

  “小师妹,你终于有机会见见最好看的京城了,接下来你也别只顾着粘谢征,咱们俩出去走走,我带你见见更多有趣的人。”

  芳月直言道,“听说你们要结为道侣了,日子定了吗?”

  “还没,还要问过师父的意思。”宋春雪也想跟师姐出去见世面,“你要带我去哪儿?”

  “喝喜酒啊,白采薇的喜酒,她还专程问起你来着,想要给你送喜帖都找不到人。哦对,还有一位道友很想见见你,有个忙要请你帮忙,此人不同凡响,你一定要去。”

  “你所指何人?”韩道长冷不丁发问,“我是否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