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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你怎么来了?”

  今夜的事,谢晚棠没跟慕枭说过,整个过程,慕枭也没有参与,谢晚棠完全没想到,慕枭会出现在这。

  尤其是,天晴、天岚他们,都知道她的心思,不会给慕枭报信。

  他来——

  真的在谢晚棠意料之外。

  他的那些话,也让谢晚棠的脸颊,止不住的泛红。

  还有这么多人在呢,慕枭就这么说,暧昧四起,他也不知道避嫌。

  心里想着,谢晚棠下意识的往边上看了看,只见刚刚还围在她周边的人,这会儿早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不知何时,天晴、天岚早就带着他们撤了。

  这只剩了她和慕枭。

  谢晚棠微微挑眉,就见慕枭靠的更近了些,两个人面对面,呼吸都交缠着,温热热的,撩动心弦。

  夜色微凉,可慕枭的眼神,却灼热的厉害。

  像是能把人烫化了。

  四目相对,他轻声开口,“我知道你的事不想让我掺和,但暗中的保护,总还是有的。尤其是你调派了人手,这我知道,我实在担心,就过来瞧了瞧。”

  慕枭声音顿了顿,他眉眼弯弯。

  他的手,箍着谢晚棠的腰,更用力了些。

  “不瞧不知道,现在一瞧,才知道谢小姐手腕非凡,真是让人钦佩。”

  “王爷谬赞。”

  手腕非凡?

  说来,今日能成事,得亏天晴、天岚他们能干,与其说她手腕非凡,倒不如慕枭厉害,带出了一批人才。

  这夸赞,她可受不起。

  谢晚棠正想着,就听到慕枭继续。

  “这不是谬赞,这是真心夸赞,而且是符合事实的夸赞。我家晚晚,就是厉害。”

  报复了郭远山,拉上了慕昭,一箭双雕。

  谢晚棠这一招玩的很好。

  尤其是,从一开始,她就把慕昭和郭远山算计的透透的,人性二字,她真的拿捏的极到位。

  都说人心难测。

  谢晚棠测到了人心,哪有不赢的道理?

  他据实而言,实在谈不上夸赞!

  这一局,谢晚棠赢得漂亮。

  这是她应得的!

  慕枭的话,是真心夸赞,还是刻意恭维,谢晚棠都已经顾不上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句“我家晚晚”上。

  我家晚晚——

  这几个字,让谢晚棠觉得,这一世与上辈子似乎重合了。

  谢晚棠心跳如雷。

  这一刻,她能真切的感受到,她和慕枭离得很近很近,连带着亲密,也更甚从前。

  她觉得眼前亮亮的。

  那是泛着希望、幸福光芒的未来。

  ……

  御书房。

  皇上又喝了一盏浓茶,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慕昭,他眼神暗沉沉的,喜怒不显,心思不可测。

  皇上没有开口责问,可他的眼神,他那股威压,就让慕昭头皮发麻。

  他碰上郭远山,真是倒霉透了。

  慕昭在心里“问候”郭远山,犹豫挣扎了片刻,慕昭随即抬头,对上皇上的眸子。

  “父皇明鉴,儿臣冤枉。”

  “冤枉?”

  呢喃着这两个字,皇上声音平静如水。

  慕昭连连点头,“是,今日儿臣从万仙楼出来,就被迷晕了,之后的事,儿臣一概不知,也都与儿臣无关。郭远山为了救郭凌薇,违逆圣意,抗旨不尊,目无王法,这都是他的事,儿臣是被陷害的,他还妄图把郭凌薇推给儿臣,居心险恶,儿臣实在冤枉,实在无辜。”

  说到关键处,慕昭眼睛一阵阵的泛红,他的眼泪,也跟着无声的落下来。

  那声泪俱下,又带着两分惊恐的模样,倒真像是受了大委屈。

  皇上听着慕昭的话,看着他,眉头紧锁。

  半晌,皇上才把茶盏放下。

  他缓缓翻桌上的折子,看一本,便冲着慕昭扔了下去。

  “你私下见郭远山,密谈两刻钟,有结党营私之嫌,被监察御史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事可冤枉你了?”

  “儿臣……”

  慕昭想要开口辩驳,这时候,皇上又扔了本折子过来。

  “你私自豢养府兵死士,人数多达五千之众,连带着江湖上浮生楼的杀手,排名前十的,你就招入麾下六人,帮你办了不少脏事,甚至于是暗杀朝臣,也是有的,这可冤枉了你?”

  慕昭:“……”

  皇上再扔一本奏折。

  “还有这一本,你借着吃喝玩乐的机会,私下搜罗了上百名十岁上下的美貌少女,养成瘦马,送到了不少朝臣跟前,做妾、做通房、做外室、做歌姬舞女,消遣玩物,为你打探消息,这又可冤枉了你?”

  慕昭大惊:“!!”

  慌乱的打开面前的几份奏折,慕昭看着,难以置信。

  与郭远山的事,暂且不提。

  可豢养府兵死士,招揽浮生楼杀手的事,怎么会被人发觉?

  他养瘦马做棋子的事,更是做的隐蔽,从寻人到养人,再到送人,从始至终,明面上他都没有插手,又怎么会扒了个透?

  怎么会这样?

  “父皇,我……”

  “你啊!”

  皇上看着慕昭,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抬手,打断慕昭的话,皇上缓缓继续,“生在皇家,江山权势唾手可得,野心膨胀,争权夺利,这太正常了。反倒是想做个闲散王爷,与世无争,只过些平凡的小日子,甚是不易。

  有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被牵着走,被推着走的。

  活到最后,斗到最后,权势江山未必到手,但弄丢了自己,让自己变得狰狞邪佞,面目全非,却像是注定的。

  这就是争权的代价。

  这权,太多时候是拿人性换的。”

  慕昭抿了抿唇,没有做声。

  他不知道皇上这么说,甚至有点儿推心置腹的劲儿,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心里不安。

  慕昭正寻思着,就听到皇上继续。

  “你愿意争,朕不怪你,你带假面、扮天真、用手段,甚至与人勾结,收拢人脉,朕也不怪你。

  可是老八,你记住了,皇家人骨子里都是带着傲气的。

  赢了可喜,输了便认。

  技不如人,那就坦坦荡荡的认了,天外有天,输一次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把骨子里的傲气输了,你就输定了。

  毕竟,执掌这江山的,可以是任意一个皇子,甚至可以不是皇子,是外姓人,万事皆有可能,但唯独不可能是个废物,是个懦夫,是个软骨头。

  掉眼泪,呵,血流干了,你都不该掉眼泪的。”

  “父皇,我……”

  “回八皇子府吧。”

  不给慕昭开口的机会,皇上也没听他的辩解。

  事实如何,他心知肚明。

  纵使慕昭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假的就是假的,他听了,也没有意义。

  “所有的事,朕不掰开揉碎的跟你掰扯对错,掰扯谁是谁非,那些事真的摊在了明面上,于你不是好事。朕罚你禁足八皇子府,禁足一年,无召不得出。你豢养的府兵死士,朕会找人去处理,自今日起,他们不再供你驱使,死活亦与你无干。你送出去的瘦马,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父皇……”

  “老八,输了就是输了,输不起,可就没意思了。”

  皇上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随即拍了拍手。

  这片刻,有两个御林军进来,他们看皇上挥了挥手,心领神会,两个人即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拖着慕昭离开。

  慕昭脸色黑沉。

  瘦马被诛,他的消息网断裂,手上的人脉也暴露了不少,必被攻讦。

  府兵死士被处理,他少了助力,断了羽翼,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元气大伤。之后再想用人办事,他也必然要受掣肘,影响节奏。

  禁足八皇子府,禁足一年,这是皇上对他的态度。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皇权争斗,利益至上。

  之前,他自己主动做闲散皇子,游离于政务之外,这是他的保护色。这跟被皇上驱逐出朝堂,被皇上驱逐于政务之外,是完全不同的。

  这京中,见风使舵者众,捧高踩低者亦不少。

  一年——

  他的人脉还保得住吗?

  他给不出利益,谁又会忤逆圣意,冒着被皇上责难的风险,冒着丢了官职,丢了脑袋,丢了全族的风险,铁了心的跟着他?

  皇上的话,说的轻飘飘的,有些话,更是苦口婆心,推心置腹,像极了一个为儿子筹谋的普通父亲。

  可是,这轻飘飘的言语,却几乎断了他的可能。

  何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