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婆子听不见他们在嘟囔什么,不过也能猜出来,肯定是又在算计把她卖掉。

  说起这个…

  刚开始听他们要把自己卖掉时,赵婆子还挺害怕的。

  她年纪大了,有好活计的地方不会要她,而那些没有好活计的地方又肯定很累,还一言不合就得挨打

  她怕!

  可她又无人可求。

  因为她早已没了娘家。

  想了又想,眼下她能求助的只有战家,只要能进战家的作坊,她就还有价值。

  她那死鬼丈夫和儿子就会觉得她还有用,不会卖了她。

  她这才去求了常絮晚。

  可她对战家做了很多坏事,人家怎会给她活计?

  毕竟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不会给。

  她便只能自救。

  而她能想到的自救方法就是跟着战家走。

  战家人在捡蝗虫,他们说蝗虫能吃,那她就试试。

  如果蝗虫真的能吃,也好吃,她就想再多去捡些蝗虫,兴许可以拿去镇上卖钱。

  她想着,只要她能把因她而毁掉的粮食钱赚回来,她男人和儿子应该就不会卖她了吧?

  …

  猪板油练出油后,放进蝗虫。

  她从未炸过蝗虫,起初炸的几个根本控制不住火候,糊了几个,不过后面慢慢积累经验,渐渐就把控好了。

  而这样,她也折腾了半个时辰。

  最后炸出来一盘蝗虫,她赶紧拿起一只尝尝。

  可能是心里对被卖的恐惧胜过了吃蝗虫的恐惧,她吃起蝗虫来那是半点不迟疑。

  吃完一只她眼睛亮了。

  如战家所说,这蝗虫可以吃,而且外酥里嫩,满是肉香!

  她是个脑瓜子灵光的,拿起旁边食盐撒进去一点,再尝尝,味道居然更美味了。

  趁村里人还没发现这点,赵婆子赶紧再去地里捡蝗虫。

  她不止在自己村的地里捡,还背着箩筐去周围几个村子捡。

  槐树村的村民见她捡了一筐又一筐的蝗虫只觉得她发神经了,别的村里村民也觉得这妇人有病,有些小孩子还在旁边骂她。

  赵婆子都没反驳。

  赵婆子这人嘴巴厉害,心眼子也没啥好的,但她干活是真麻利,一下午居然捡了11筐蝗虫。

  她还想继续捡,奈何天黑了,她看不清楚了。

  便明日再来。

  她是推着小推车来捡的蝗虫,把背篓全放在推车上用绳子绑一下固定住,一瘸一拐回家。

  一瘸一拐是因为前段时间她男人给她打断了腿,现在虽然能走了,但还没彻底恢复。

  到家时,她家大门已经关了,是从里面关上的门栓。

  她在外面敲门…

  却无论她怎么敲,里面都没人来开。

  赵婆子也就明白了,这是不想让她回家,但这样也好,他们不让她回家也就没法卖她!

  就是不回家的话,她无处可去,最终只能暂住在村里的破庙里。

  也是幸好这个时候的天暖和,她在破庙就算没有被褥也不冷。

  勉强的凑合了一晚,次日天刚蒙蒙亮推着推车再次去了趟隔壁屠户家用身上仅剩的10文钱又买了些猪板油,顺便再跟屠户家借了口小铁锅和几个碗碟用用。

  说是晚上还。

  屠户家的人挺好,借了。

  赵婆子推着蝗虫和锅往镇上去。

  她准备去镇上摆摊,无论家人要不要她,只要能摆好了这个摊她都可以养活自己一段时间。

  至于之后怎么办?

  她再想办法吧!

  今日刚好是镇上大集,她来的很早,好多地方都空着摊子,她找了处还算不错的位置,开工。

  她在地上搭了个临时的灶台,把铁锅放上,按照在家里时的步骤一点点开始炸。

  蝗虫下锅后,很快飘出香味。

  这都不需要她叫卖的,周围就围过来不少百姓,有些不认识蝗虫的问这是炸的啥?

  旁边认识蝗虫的连忙说,“这不是蝗虫吗?”

  “我们村前天晚上刚被蝗虫扫荡过,但不知咋回事,那些蝗虫刚吃了一点庄稼就全死地上了,现在村里地上还有好多!”

  “诶,不对啊…”

  “你不是昨天去我们村捡蝗虫的那人吗?”

  说话的正是槐树村隔壁村的村民,昨日赵婆子去他们村捡蝗虫时,他看见过她。

  赵婆子心里一慌。

  莫名有种去人家家里偷东西被抓包了的感觉,再有人问话,她都不知该说啥了。

  那村民见她这样倒是愈发支棱起来。

  “这可都是些害虫,你居然拿这些害虫出来摆摊,是想毒死咱们大家伙?”

  赵婆子更慌了。

  对面百姓被那村民挑拨的也都觉得赵婆子弄的这些蝗虫是害人的,谁还继续看啊?

  纷纷转身就走。

  他们直接走的其实还算好的。

  可接下来赵婆子的男人和小儿子居然来了,他们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话过来就掀赵婆子的摊子。

  赵婆子急得赶紧上前阻拦。

  可她一个妇人,哪能抗住几个大男人,很快被推开,一只手还差点擦进油锅。

  旁边摆摊的商贩吓得赶紧退开。

  赵婆子的丈夫和儿子的主要目标其实是赵婆子,两人拽着她就往镇上中心走。

  那边有个人牙子所。

  这是要把她卖掉!

  赵婆子怕急了,哭着喊着跟丈夫和儿子求饶,奈何她丈夫和儿子跟聋了似的,根本听不见她的话。

  眼看她就要被拖走,对面走过来个姑娘。

  “这是要干什么?”

  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战家婢女,棉花。

  别看棉花今年才13岁,年纪小小的,但她跟在常絮晚身边久了,身上有股自带的气势。

  赵婆子的丈夫和儿子不自觉一顿。

  就听棉花继续说,“赵婆子现在是我家的奴仆,你们要把她带去哪?”

  下雨那日,赵婆子可是跟战家签了卖身契的,现在卖身契虽没去府衙盖章,但赵婆子已然受战家管辖!

  赵婆子的男人和儿子一怔,他们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而且战家可不止有赵婆子的卖身契,就连他们父子几个的卖身契也都在战家。

  他们不敢造次。

  只能满脸讨好回答棉花的话,“我们就是去逛逛,这不今天刚好是赶大集嘛!”

  棉花冷笑,“可我刚才明明看见赵婶子在那边卖蝗虫,我正想过来买些就见你们要拖拽着她走,怎么,你们逛逛都是这样逛的?我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见!”

  在他们周围也有很多看热闹的百姓,听棉花这话都忍不住疑问几句。

  “这姑娘说啥?她要买那蝗虫?”

  有几个自认为正义感爆棚的百姓连忙劝说她,“姑娘你恐怕还不知道她炸的是什么吧?”

  “那可是蝗虫!”

  “就是在地里到处吃庄稼的那个蝗虫!”

  “这玩意又脏又埋汰,要是吃进肚子里不得给人毒死啊?”

  赵婆子连忙反驳这人的话,“没有,我的蝗虫没有毒的,我昨晚上刚吃过,到现在了我还好好活着!”

  棉花本想帮赵婆子回怼那人,见她自己回怼了就没立即说,而是看眼对面的茶馆二楼。

  茶馆二楼上,常絮晚正跟黄如月喝茶。

  黄如月满脸的不解,“晚晚姐,那赵婆子几次三番找茬咱们战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什么还要帮她?”

  常絮晚端起面前的茶抿口,这才回答,“我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帮这个世道下的女子!”

  这个世道下的女子都是以夫为纲,丈夫说什么就要做什么,丈夫想怎么对她们,她们就得怎么受着!

  因为她们要依靠男子生活。

  可凭什么?

  谁说女子一定要依靠男人生活?谁说女子不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她想帮这个世道的女子争口气!

  当然,这也要看赵婆子是不是真想挣脱牢笼了。

  且继续看。

  …

  赵婆子的男人在赵婆子反驳后一巴掌扇她脸上,怒斥,“你个死老婆子瞎闹什么?”

  “走,赶紧跟老子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