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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枝倒像是被吓了一跳。

  “好好的,别动手呀。”她的声音软软的。

  她的侍女却道:“主子,如今可和从前不一样了,尊卑有序,若有人不尊敬您,就是无视天家威严,可是轻纵不得的。”

  芸枝像是被说服般,只是她还记得第一时间去扶弦音。

  “弦音……”她的语气中有怯意,也有试探,似乎是担心自己瞒着她的事会惹她生气。

  弦音对她温柔一笑,自然而然对她今日的模样发出赞美之声:“小主甚美。”

  芸枝明晃晃地松了一口气,对这间屋子里的人说:“你们都先退下吧,我有些话要和弦音说。”

  经过方才紫鸢和芍药的事,已经没人敢违逆她,其他人马上都退了下去。

  人都散去以后,芸枝还像以前那样挽着弦音的手。

  “弦音,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害怕,害怕你因为这件事,会对我有意见,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

  弦音笑道:“小主如今可是芸美人,怎好说出这样的话,是小主了,就要拿出小主的架势来。”

  芸枝发现,她其实看不出弦音有没有因为这件事生她的气,因为那天晚上她的话语里都不太希望她做这样的事,可如今她的神色里却没有任何不高兴。

  她紧张地拉着弦音的手:“弦音,你别这样,如果你生气了,就告诉我。”

  弦音道:“我为何要生气,芸美人如今是陛下的美人了,还有看方才的模样,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你,伤害你了,我真为你高兴,如今该称之为您了呢。”

  她带着些调笑的意思道。

  芸枝却有些紧张:“你怎的对我这样客气,我们之间——”

  “正是我们之间才更要如此呀,只有从前同你关系好的我也尊您敬您,旁人才会更加尊敬您。”

  芸枝感动地抱住了弦音:“谢谢你弦音,真的谢谢你。”

  弦音温和道:“好啦,你若在这儿哭了,旁人要以为我欺负你了,小主。”

  她笑着称小主,芸枝微微红了脸:“你还是这么喜欢逗我,讨厌。”

  芸枝道:“弦音,我知道,你比我能干,比我漂亮,原本该有这样待遇的人是你——”

  弦音道:“芸美人,太折煞奴婢了,您是不知道您有多讨人喜欢,我这性子呀是比不上您温软讨喜的,贵人们也都不大看得上我,一个赛一个的厌我恨我。”

  芸枝拉着弦音的手道:“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保护你,弦音,我想保护你,你再等等我,很快,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肆无忌惮地欺负你我了。”

  弦音微微一笑:“嗯,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

  “弦音阿姊真是虚伪。”

  夜深时,弦音听到了这道久违的声音,带着晚风的凉意,再次降临在她的身边。

  数日没见,他看起来比前段时间瘦削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更添了几分鬼气。

  这冰冷的话语出口以后,比话语更冰冷的手触上她的耳朵。

  “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

  弦音今天的心情很一般,白日内笑得脸都快要僵了,晚上实在有些装不动了,可她的脸上还是挂着自动化一般的笑容。

  “王爷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楚怀予看着她的目光**凉凉的笑意。

  “今**见到芸美人了,不是么,从前见你与她关系似乎不错,如今看来是我再一次低估阿姊了,你真的很会骗人,明明已经不决定继续将对方当做好友,还能哄得人团团转。”

  “能这样哄旁人,却不能这样哄我,是么?”

  这话听起来多像吃醋,多像撒娇啊,如果不是说这话的人语气那么冷淡,两三句话让弦音几乎要冻僵的话。

  弦音这两日其实也感觉到了,楚怀予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至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不会真的杀了她。

  楚怀予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怀中一暖,面前的人忽然抱住了他的腰。

  “小鱼,对不起。”

  小鱼是从前楚怀予还特别小的时候,弦音给他的昵称,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再没人提起过,就像一个符号一个封印一样,楚怀予一动也没有动,听着这些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弦音道:“我知道因为当年的事你一直在恨我。”

  弦音感觉到他的身体像一块木头般僵硬,她还是垂着眸,手上的动作不松不紧,但是身体亲近地半靠着他,是一个依赖的姿态。

  “若我说我是有苦衷的,你也不会信我,我知道,是我不好,所以不管你要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就算你要杀了我也可以,如果是死在你的手里,于我而言或许也是一个好归宿。”

  楚怀予的浑身已经彻底僵硬,若是弦音不知道,甚至会以为自己抱着一块木头。

  楚怀予的心里更犹如山体崩塌般动荡,直到他听见了她的一声笑。

  楚怀予攥紧的拳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的胆子真大,当真是认为我不会杀你——”

  弦音当然可以继续演下去,可即便她终究会离开,也实在不算是什么好人,但她实在不想再欺负楚怀予了。

  何况他这么聪明,即便她不在这个时候放弃伪装,他也马上能看得出来,毕竟她哪里舍得死啊,而且他知道的,她为什么要甘愿死在他手上,她不甘愿死在任何人手上。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冷冷开口:“弦音阿姊好演技啊,差一点又要叫你骗过了。”

  楚怀予道:“你想的是对的,我不会让你死,我也知道弦音阿姊想要离宫,想要自由,让你一辈子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惩罚了。”

  “留在你不喜欢的也看不上的我身边。”

  起初,弦音真的很害怕被他杀死,怕被他真的做**彘。

  可现在,她已经看出了他的外强中干。

  他说的这些的确够狠,但是比起她在宫里见过的真正的狠实在是太轻了,至少要向楚寒司那样扯下她半只耳朵吧。

  而楚怀予恨一个人可不止是这个份上。

  诚然他也恨她,这恨对她最大的伤害,就是威胁让她献上自己的清白,换旁人应该如今已然要死要活了,可弦音若真那么在意,早也就以死明志了。

  弦音想,他要做的这些,的确是她不喜,原本也该痛恨的,但她知道百密一疏,她逃不逃得掉全凭本事,本也是她对不住他。

  他们就是这样互相伤害的关系,大概此生都无法和解了。

  她直视他的眼睛,不带任何的畏惧和修饰:“既然殿下已经知道奴婢的想法,此事,咱们便各凭本事吧。”

  楚怀予垂眸,在黑暗中找到她的唇,贴了上去:“你没得选。”

  他没做别的,只是那双眼睛似乎一直落在她身上,实在让人忽视不了,弦音很艰难地睡着,做了一宿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