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嬷嬷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腥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夫人,杀人要偿命……”

  秦氏拼命挣扎,却像坠入一片漆黑的深潭,无数手臂从水中伸出,将她死死拽入水底。

  “啊!”

  秦氏猛然惊醒,浑身汗湿的从床上弹起,剧烈的喘息声在空荡荡的房内回响。

  床头烛火明明灭灭,印的帐幔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她颤抖着摸向脖颈,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掐住的钝痛。

  窗外惊雷炸响,雨幕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佝偻身影,转瞬消失在雨帘深处。

  晨光还没完全透亮,秦氏披散着头发跌跌撞撞冲进书房。

  慕容延还没起身,抬头就看见秦氏双眼红肿如桃,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侯爷!”秦氏扑到慕容延的床边,“昨夜我做了噩梦。”

  慕容延很少见她如此惶恐,不由得心生怜惜,安抚她,“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于嬷嬷,我梦见了于嬷嬷!”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秦氏攥紧慕容延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

  “她……她……她说放心不下儿子……”

  慕容延拍拍她的后背,“好了不要怕,不过是个梦,何必大惊小怪。”

  “不是梦!”秦氏忽然抬头,眼底布满血丝,“她清清楚楚的说,要我照顾好她儿子!”

  “我今早已经派人送了一百两银票去她家,又想起府里这些日子总是不太平……”她压低声音,“不如咱们请护国寺的高僧来做场法事,去去晦气。”

  她声音哽咽,心底却在盘算。

  前有小婵,后有于嬷嬷,这两个知道她秘密的,不论是人还是鬼魂,必须彻底消失!

  想到此处,她又挤出几滴眼泪:“侯爷,就当是为了府里安宁,为了老夫人和孩子们……”

  慕容延看着她憔悴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安排吧。”

  秦氏如蒙大赦,脸上的悲戚瞬间化作不易察觉的得意,福了福身匆匆离去。

  第二天,护国寺的十二位僧人就鱼贯进了侯府。

  为首的广慈大师身披金线袈裟,手持九环锡杖,每走一步,杖头铜铃便发出沉郁声响。

  侯府里早就设好水陆道场,白幡低垂。

  秦氏立于供桌旁,望着僧人们有条不紊地布置法坛,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当法事进行到一半时,广慈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朝秦氏道,“夫人,侯府近日是不是常发生怪事,据贫僧看分明是有人使用妖法,驱使妖魔作祟。”

  “正是如此,敢问大师,妖人何在?”

  木鱼声骤然急促,檀香突然诡异地倒卷,朝着一处院落飘去。

  “妖人就在这里!”

  广慈大师猛地睁眼,跟着青烟疾步前往那处院落,秦氏等人紧跟其后。

  只见广慈来到芷兰院门口,锡杖直指大门,“此院怨气冲天,必是恶鬼盘踞!”

  说罢便要率众僧闯入。

  闻讯而来的小桃张开双臂拦在门前,杏眼圆瞪:“芷兰院是大姑**住所,任何人不得擅入!”

  广慈冷笑一声,抬手锡杖一挥,无形气浪如猛虎扑出。

  小桃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门柱上,嘴角渗出鲜血。

  就在这时,芷兰院门轰然洞开,慕容浅一身素白衣衫立在院内,面如冷霜。

  “大师既修佛法,可还记得佛门不妄语、不贪取的戒律?”

  慕容浅声如碎玉,“秦氏许你千两白银,你便要灭无辜冤魂?这与恶鬼何异?”

  广慈面皮涨的紫红,锡杖重重遁地,铜铃炸响如雷:“妖言惑众!此院怨气冲天,分明是厉鬼作祟,贫僧是前来降妖除魔!”

  他袈裟鼓荡如帆,掌心腾起金色佛印,朝着慕容浅压来。

  刹那间,漫天经文化作流光,却在触及慕容浅周身三尺时,如冰雪遇火般消融。

  慕容浅指尖轻弹,院中桂花枯树突然抽枝发芽,藤蔓如灵蛇般缠住僧人脚踝。

  “佛渡有缘人,可大师眼中只有黄白之物。”

  她步步逼近,身后浮现出道观三清虚影,与广慈周身佛光剧烈碰撞。

  “你听……”语音未落,空中骤然响起凄厉哭喊,正是小婵的声音。

  广慈额间青筋暴起,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染的袈裟猩红,“破!”

  血雾所到之处,藤蔓寸寸断裂。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喘息,慕容浅已欺身上前,指尖点在他眉心:“执迷不悟,便让你尝尝无间地狱的滋味!”

  刹时间,广慈眼前浮现出无数恶鬼索命的幻像,九环锡杖当啷落地,整个人闭目瘫倒在地。

  随同的僧人吓得纷纷后退,木鱼声戛然而止。

  秦氏躲在人群后门目瞪口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个从道观回来的大姑娘,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千倍!

  如此难缠,连护国寺的高僧都奈何不了她,这可如何是好!

  广慈是走着来的,被抬着走的。

  秦氏拉着他的袈裟,神色慌张:“大师,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我可是捐了大笔香油钱的!”

  广慈躺在担架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侯夫人,你府上的这位大姑娘实在是法力高强,贫僧不是她的对手。”

  “那怎么办?难道你任由她在府里嚣张不成?”

  广慈咳了两声:“夫人稍安勿躁,贫僧的师兄广海正在外云游,贫僧回去就修书给他,请他前来相助。”

  秦氏神色稍安:“广海?就是那位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广海大师?”

  “正是,等我师兄回来,定能将侯府的邪崇全部消灭!”

  得了广慈的承诺,秦氏回房的时候脸色才没那么难看。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小丫鬟就回禀,二房太太遣人来要府里的账本和对牌。

  “哼,老夫人不过随口说说,她还真当真了,一个小县令的女儿,也敢肖想侯府管家之权?!”

  老夫人只生了长子慕容延一个,另外两房都是姨娘所出。

  老侯爷临终前上了一本遗奏,慕容延袭了侯爷爵位,二房慕容续资质平庸只读个秀才,圣上开恩额外赏了慕容续一个六品的户部主事头衔。

  秦氏家族虽然说并非读书官宦人家,但是却是替朝廷采买的皇商,富得流油,所结交的也都是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