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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矿山沉寂。

  肖然的石室内,灯火摇曳。

  范无赦那张自负的脸孔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指望范无赦?呵。”

  肖然心中冷哼。

  “他能查出什么,怕是连皮毛都未必能触及。”

  范无赦的警告,在他看来,不过是敷衍了事。

  南宫家的人,岂是刘虎那种货色能轻易察觉的?

  他肖然既然已经洞悉了危险,便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范无赦这种人身上。

  “二号矿坑……”

  肖然低声自语。

  三号矿坑的钉子,他已经让马文他们盯紧了。

  但南宫家既然布局,绝不会只在一处下手。

  二号矿坑,必然也有他们的棋子。

  而且,说不定是更隐秘,更危险的棋子。

  他处理完三号矿坑的日常事务,已是深夜。

  肖然没有休息,反而悄然离开了自己的石室。

  他身形如风,避开了巡逻的监工,朝着二号矿坑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没有深入二号矿坑腹地,那太过冒险。

  而是在两个矿坑交界处,一处平日里少有人至的废弃矿道口停下。

  这里地势略高,可以俯瞰到二号矿坑部分矿奴的活动区域和居住的棚屋。

  肖然屏息凝神,眼眸深处天之瞳的清光流转。

  刹那间,他眼前的世界变得不同。

  气血的流动,微弱的气息波动,乃至隐藏在暗影中的细微动作,都无所遁形。

  他的目光扫过二号矿坑那些新近分来的矿奴。

  尤其是几个在他情报中,行为举止与三号坑那批人有些相似的家伙。

  连续数日,每当夜深人静,或黎明破晓。

  肖然都会抽出片刻,来到此处,暗中观察。

  起初,二号矿坑那些被他锁定的目标,行动间尚有些许不协调。

  偶尔会与某些看似不经意路过的矿奴有短暂的眼神交汇。

  或者在取水、领食时,手指间有难以察觉的细微触碰。

  但在肖然持续的观察下,这些异动,竟也渐渐消失了!

  那几个被他重点关注的二号坑矿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的行为模式,变得与最普通的矿奴一般无二。

  每日卯时起身,领取工具走向矿道。

  在矿坑内挥汗如雨,直到监工催促,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

  吃饭,睡觉,再无多余的动作。

  甚至连彼此间的眼神交流都刻意回避。

  之前那些与其他矿坑之人似有若无的联系,也彻底断绝。

  他们就像一群真正被磨平了棱角,只剩下劳作本能的牲畜。

  滴水不漏。

  完美得有些过分。

  肖然站在暗处,密切观察着这些矿奴:

  “有点意思。”

  “如此迅速地调整,收敛所有痕迹……”

  “这绝非普通矿奴所能做到。”

  寻常矿奴,即便心怀鬼胎,在重压之下也难免露出马脚。

  但这几人,却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

  纪律严明,隐忍克制。

  “南宫家,果然是培养了一批好狗。”

  肖然心中暗道。

  越是如此,他心中的怀疑便越是浓重。

  这些家伙,就像一根根引线,不知何时会被点燃。

  “能忍是么?”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不禁生出一个念头。

  这些南宫家的棋子,虽然是敌人,但其展现出的素养,却让他有些触动。

  “若是我手下,也有这样一批人……”

  “不畏死,擅隐匿,懂隐忍,令行禁止。”

  “那许多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这个想法如同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悄然埋下。

  他现在势单力薄,可信之人只有马文几个。

  面对南宫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太吃亏了。

  培养自己的班底,势在必行。

  ……

  三号矿坑。

  肖然将对二号矿坑的监视心得,结合三号矿坑的情况,与马文几人通了气。

  “总管,您的意思是,二号坑那帮孙子也学乖了?”

  刘二狗有些不忿地问道。

  肖然点了点头:“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警觉,也更难对付。”

  “所以,我们这边也不能松懈。”

  马文则比较沉稳:“总管,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对三号坑那几个重点看护对象照顾有加。”

  肖然嘴角微扬:

  “哦?说说看。”

  马文嘿嘿一笑:“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他们挖矿的区域,总是最坚硬的石壁。”

  “别人休息喝水,他们就得再多挖两筐。”

  “饭食嘛,偶尔会不小心分到最差的那一份,或者量少一些。”

  “工具也恰好是磨损最严重,最不好用的。”

  刘二狗补充道:“有时候,他们干活稍微慢了点,或者姿势不对,王大壮就会过去指点几句。”

  王大壮闻言咧嘴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恶意。

  “俺就是让他们知道知道,在三号坑,就得守三号坑的规矩!”

  肖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得不错。”

  “记住,要刁难,但不要留下明显的把柄。”

  “更不能将人打残打废,误了产量,反而给南宫家口实。”

  “我们是要让他们难受,让他们焦躁,让他们在压力下露出破绽。”

  马文会意:

  “总管放心,我们有分寸。”

  “那些家伙,倒也真能忍。”

  马文皱了皱眉,继续说道。

  “无论我们怎么折腾,他们都一声不吭,默默承受。”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不像是活人,倒像是没有痛觉的傀儡。”

  刘二狗也道:

  “是啊,总管。换做其他矿奴,早哭爹喊娘求饶了。”

  “可他们,眼神都没多大变化。”

  “最多就是……偶尔看向我们的时候,那眼神阴森森的,有点瘆人。”

  肖然眸光微动。

  “这才是他们可怕的地方。”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必然图谋甚大。”

  “继续给他们加压,但要注意安全,别让他们狗急跳墙,伤了我们自己人。”

  “是,总管!”三人齐声应道。

  这几日,三号矿坑的气氛有些微妙。

  那几个新来的,明明干活最卖力,却似乎总是不招总管手下那几位管事待见。

  分配到的活计最苦最累。

  休息时间最短。

  偶尔还会被马文、刘二狗等人厉声呵斥,甚至推搡几下。

  一些老矿奴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哎,你们说,那几个新来的,是不是得罪了马管事他们啊?”

  “谁知道呢?看着也不像刺头啊,老实得很。”

  “总管的事情,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总管这么做,自然有总管的道理。”

  “没错,肖总管眼光毒辣,肯定是他看出那些人有什么不对。”

  “说不定,那些人真是奸细呢!”

  ......

  最初说话的老矿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确实,肖然上任以来,三号矿坑的矿奴待遇得到了极大改善。

  至少,他们能吃饱,不会被随意打骂至死。

  这份恩情,矿奴们都记在心里。

  对于肖然的决定,他们即便偶有不解,也绝不会公开质疑。

  更何况,被针对的只是那几个新来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没有人会为了几个不相干的新人,去触怒马文等人,甚至挑战肖然的权威。

  肖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对敌人施压,同时稳固自己的基本盘。

  “南宫家……”

  肖然抬头,望向矿洞深处那幽暗的未知。

  “你们的棋子,最好能一直这么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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