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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生捡起肩上的帕子,诧异一看了一眼。

  雪白四方罗帕上绣着两朵殷虹色凌霄花,绣工精致,用线考究,凑近了还有一股极好闻的香气。

  他四下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那帕子是从哪飘来的。

  凤南蓉看着他那呆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这一笑不要紧,男人当即仰头向上看去,一时间惊呆在原地。

  倚栏与他对视的姑娘,在夕阳光线里,恍若仙子临世。

  那欺霜赛雪的芙蓉面,被朝霞染上一层薄绯,倒比枝头初绽的芍药更娇艳三分。

  一双妙目笑弯成月牙状,眼波流转间,似有片片桃瓣飞舞到他周身,使之他心神都跟着激荡起来。

  凤南蓉见男子看痴了,嗔了他一眼,纤纤素手指着那张帕子,道:“看够没,那帕子是我的,你得还我。”

  时丙逸下意识地就不想还她帕子了,

  实在是这样美的姑娘,即便不能与她有所交集,能得她一物长相思,也是好的啊。

  可他自许正人君子,人家姑娘讨要上门了,又不好拒绝。

  “要怎么还姑娘?”

  他声色清郎,如同长像一般带着干净,一身灰色浆洗的褪色直裰穿在身上,穷酸了一点,却让人觉得俊逸儒雅。

  凤南蓉见他年轻,又呆头呆脑的,便道。

  “你等着,我放个篮子下去,你将帕子放在篮子里我拽上来。”

  时丙逸点点头,目光一直追随着凤南蓉消失,还舍不得移开眸子。

  “原来这世间当真有倾城倾国之姿。”今**开了眼,只觉得死而无憾了。

  他捏着帕子犹豫,不想还,又想再与那姑娘有所交集,就那样傻傻地站在原地等着。

  凤南蓉平日喜欢坐在这里凭栏远眺夕阳,她想从这份静谧中寻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所以并不喜丫鬟跟在侧,这会要找篮子,一时又寻不到。

  寻了好一会,才想到房中有盛花的篮子,于是又找绳子。

  湘琴见大小姐满院的转,终是忍不住问,“大小姐,您要寻什么?”

  “湘琴,我们这院可有长一点的绳子?”

  湘琴一时想不到,便说,“我那有才准备打络子捻出来的绳,姑娘觉得那个可行?”

  “快取来。”

  待她把东西都找全了,都过去一刻钟了,结果就见那呆子还在楼下站着。

  凤南蓉不由觉得此人可真傻,也不怕她戏耍他。

  “喂,呆子,你也不怕我不回来了?”

  时丙逸捏着她的拍子,看了一眼道:“我虽不愿还姑娘帕子,可这等私物不好占为已有,姑娘也不会随便将他留在外男手中。”

  凤南蓉:“……”

  这人什么意思,他不想还,还大嘞嘞地说出来?

  她脸色一红,姿容更盛了。

  时丙逸就那样呆呆地又看直了眼。

  凤南蓉可是嫁过人的,怎么会不知男人眼中的痴迷是什么意思。

  她即羞又臊,太久没有与外男接触,竟忍不住芳心乱跳,慌得转开了身子。

  “真是呆子,哪有这样直勾勾瞧人的。”

  她嘴上恼着,终是没舍得离开。

  她在这小院拘了五年,五年来身边有只湘琴和许嬷嬷。

  因着先前的名声,她极少出门,慢慢的也习惯了这清冷的生活。

  昨日对镜描妆,发现自己脸上早已褪去了稚嫩,容貌越发明艳娇美,她自己都看呆了。

  可惜了自己这张花容月貌,再无缘嫁入高门,谁敢娶前安王的良媛。

  谁又会要亲手杀了自己儿子的女人。

  她这五年来,不是没有后悔过。

  若那孩子生下来,她至少有个依仗。

  如今哥哥不娶,是等着回京续职后再升一级。

  哥哥前途坦荡,自然会有高门女提亲,待嫂嫂入门,那时,可会容下她?

  她怜自己生得如此风华绝代,叹自己命苦。

  心情不好才会来此小坐,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俊俏的书呆子。

  她想到自己的身份,背转过身将篮子放下,再没有与下面的男子多言。

  时丙逸见她不肯再看自己,心下失望不已,又不敢唐突了美人,只等着那篮子落下把帕子还了就走。

  只当一切是黄粱一梦。

  可那绳子就差那么一点,他欠着脚也够不到,于是喊着。

  “姑娘,绳子再放一放。”

  凤南蓉回眸,发现这人垫着脚也够不到,可手中的绳子已经放至最长了。

  只好探了身子,尽力将篮子递下去。

  帕子放进篮子里后,凤南蓉忙往回拽。

  一阵春风刮过,她鬓角簪的海棠花落了下去。

  她见不过是一朵鲜花,便没有再纠结,捡了帕子后,将篮子放地上一丢,匆匆转身离开。

  时丙逸却是将那朵海棠花放捡起,回到自己独居的小院,小心翼翼地将花压在了书册里。

  “可惜,不知姑**芳名。”

  从那日后,时丙逸便喜欢在那条街上悠荡,只盼着能再见凤南蓉一面,哪怕再无交集,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满足了。

  慢慢地,他打探到,那位姑娘是凤中丞的妹妹,从京都来的。

  他想歇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心思,可奈何得了相思病,一日不在秀楼下站上一个时辰,吃不下睡不着。

  凤南蓉依旧喜欢坐在围栏前眺望,从喜欢望天,慢慢地,也喜欢上了和书呆子一上一下的默默独处。

  可是这样相处久了,凤南蓉便不满足了,她想有人陪着说说话,想弹琴的时候有人欣赏,想自己容颜最盛之时有人爱慕。

  她受够了虚度光阴,一生枯寂的日子。

  于是,借着一场春雨,她将手里的伞丢了下去。

  “真是呆子,下雨了都不知道走?”

  时丙逸眼中闪过惊喜,雨水砸进了眼睛里都舍不得挡一下,咧着嘴看着凤南蓉。

  原来,原来他每日都来,凤姑娘是知道的。

  “撑了伞快回去吧,雨停了到春柳巷二十号还伞。”

  春柳巷二十号是她家侧院角门,她想借这个机会与楼下的男人结识了。

  她落下这句话后,匆匆回了房。

  雨下得急了,雨很大,她回房后便开始担心起来。

  “也不知那呆子会不会淋病。”

  还是初夏,雨落下来后气温陡然降低,那呆子一看家境就不好,若是病了,可有人伺候他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