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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丙逸躺在床上两天,吃不下喝不着,心情七上八下的,像有千斤石头压着,又像被掏空的所有。

  时母急了,“丙逸,可是那日淋了雨病了?娘去请个大夫给你瞧瞧吧?”

  时丙逸也感觉自己病了,若是没有和凤姑娘见那一面,他还能守在她的秀楼下,远远望一眼便知足了。

  可如今,他摸过凤姑**手,她为自己奉过茶,对他笑过,还赠他帕子,可怎么就让他走了?

  他还没有告知对方,他叫什么。

  时丙逸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摇头。

  “娘,我只是累了,想睡觉,不用寻大夫。”

  累了?

  儿子以前整日抄书贴补家用,也没听过他说累。

  读书到三更天,也没嚷过困,眼看秋后就要乡试了,儿子等这一天都用功三年了,咋能在这个时候病啊!

  时母不放心,出了家门,将儿子最好的朋友彭举人叫了来。

  “彭举人,你是丙逸最要好的朋友了,你说他这种情况,是不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时母站在当院,将儿子最近的反常说出来。

  “先前,每日都要出门,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傍晚前总要出门,问他干啥去,就说是去透气。”

  可儿子这两个月就算是捧着书也看不进去,时常盯着书发呆。

  也不去书局接活了,总说没心思写。

  “就在前天,淋了一身的雨回来,明明手里拿着伞,他却不撑伞,说是淋了雨心情好。”

  回来后,心情确实不错,今早还特意换了为乡试准备的长衫出了门,可是回来就倒下了。

  “彭举人,你说我家丙逸是不是压力太大,精神上出了问题啊?”

  彭智早前就发现时丙逸不对劲了,还有不足半年就要乡试了,以前三天两头到他近前讨教学问,这两个月一次都没有去找过他。

  听时母刚刚的话,他拍了拍时母的手。

  “我进去与他谈谈心,应该是压力大导致的。”彭智挑帘进了花厅,刚好看到时丹丹手拿着绣花撑子挑着帘子出来。

  二人对视时,时丹丹娇羞地别开头,又忍不住偷偷瞄他。

  彭智今年二十九,有一儿一女,明天春闱他要入京赶考,想拼一把。

  时家小妹长得很好,对他的情意他也清楚,可丙逸是他兄弟,他不可能让兄弟的妹妹做自己的妾。

  他不想委屈丹丹。

  他冷漠地点点头,没有给对方过多的回应,转身进了兄弟房间。

  不过两日,时丙逸就将自己折腾的憔悴不堪,见有人进来,慌乱地往袖口藏着的东西。

  他只瞥到一眼,恍惚中好像看到是一张绢帕。

  “丙逸,听伯母说你病了,可是和学业有关?”

  时丙逸坐起身,嘴唇苍白干裂,努力打起精神,眼中却没有神采。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现在才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看向自己细弱的手掌,这双手除了能握笔,连水桶都提不动,可他都二十二岁了,还要母亲给人浆洗,小妹给人绣活来养活。

  他这样的人,却在肖想凤御史的妹妹。

  这份厚颜无耻让他连向兄弟吐露心迹的勇气都没有。

  彭智忍不住嘲笑他,“丙逸十九岁就通过院试的生员,多少人像你这般年纪,连童生都考不过,怎么好端端地就灰心了?”

  “当年,我确实为自己十九岁过院试沾沾自喜过,可如今还不是要家人养?”

  家中连五两银子都凑不出,凤小姐瞧不上他也是应当。

  彭智看不得他这副无病呻吟,不战就败的颓废模样,生气地将人拽起来。

  “你若瞧不起自己,想赚银钱贴补家用,就去书院当先生,一个月二两供奉。”

  时丙逸哑然地看着彭大哥,他还年轻,怎么坐得住?

  彭智见他不愿意,又道:“怎么,你也知道自己还年轻,不该断了前程?”

  “再过半年就乡试了,你到底在这里消沉个什么劲?你今年不努力,就要再等三年,那时候丹妹都成了老姑娘,她不嫁人?不置办嫁妆?还要绣活贴补你?”

  “再三年,时伯母年岁也大了,她还能四季替人浆洗来养你?你现在不努力,日子只会越来越难。”

  时丙逸被骂,越发觉得心苦。

  他懂,他什么都懂,所以他比谁都刻苦,他十几岁过院试,他是家人的希望。

  可眼下,他一眼书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再没有锦绣文章。

  满心、满眼,全是那张花容月貌聘婷对他笑的眉眼。

  时丙逸下意识去摸袖口,想到彭大哥在,按捺住动作。

  可还是被心细的彭智发现了,他直接上手将袖袋里的丝帕扯了出来。

  咦?

  他不无歉意地将帕子还给对方,斩钉截铁地道:“你害了相思病?”

  时丙逸羞囧,别开头不敢接话。

  彭智看出那帕子用料极好,上面的绣工也好,三朵凌霄花,花蕊用的还是金线。

  “丙逸,这是谁家的姑娘?你上门提亲了?”

  时丙逸的心更苦了。

  他将帕子再次藏好,只是这一次放在了心口处。

  “我哪里敢,我连她的心意都不清楚。”

  “心意都不清楚?所以你要死要活地躺在这,书也不读,饭也不吃,就是在揣摩人家姑**心思?”

  时丙逸说不出口了,他什么都懂,可就是提不起精神。

  彭智摇头,“你真是读书读傻了,都说男女不可私相授受,人家姑娘都将帕子赠你了,还有什么不懂心意的?”

  时丙逸依旧叹息,“你不懂,她给过我帕子后,立即叫我走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姑娘是害羞了?”

  虽然他不知这姑娘是何人,将他兄弟迷的魂都没有了,也不太喜欢这种过于大胆,私定终身的女子。

  可是秋闱在即,他不想兄弟一直这样意志消沉。

  “我若是你,拿了人家姑**帕子,恨不得发奋苦读,秋闱中个举人回来上门提亲,你却辜负人家姑娘一翻心意,在这里唉声叹气?”

  他话还没说完,时丙逸已经下了地,对着盆子快速净了一把面,便冲出了家门。

  彭智:“你做什么去?”

  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哪还有刚刚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时母:“他这是好了?”

  不然,咋忽然这么有劲跑了,刚刚她可瞧见了,儿子眼睛亮晶晶的,哪还有半点病气。